2008年12月14日 星期日

野草莓人物採訪

採訪︰郭芝榕、許躍儒、孫有蓉、黃湄評、陳誼珊禎、蕭遠、王玨琄、陳也禎
整理︰陳誼珊

發起人之一--張之豪

  張之豪本身是野草莓運動的發起人之一,他本身平時就有關心兩岸的政經問題,認為陳雲林來台是一個引爆點,言論自由被剝奪,根本沒有關心議題的空間,為了捍衛值得關心的價值而特別願意站出來。1106行政院前的靜坐活動是張之豪在與李明璁老師談論相關問題後,決定與數位教授、學生進行更深的討論,之後所公佈招集。從發起,到擔任決議廣場上應提出哪些提案以供討論表決的決策小組,以及於場上主持運動名稱、Logo等提案表決,再進入決策組改組後負責庶務的行政組,他本身認為自己一直屬於積極的參與者。

  對於野草莓,他認為這個運動證明了當代青年學子是願意站出來關心社會的公民,而並不是時下戲稱的軟弱草莓族,而這樣一個充滿理想的學生運動,亦可喚起學生對於各項議題的關注,也建立了捍衛人權價值的重要性,同時代表著對抗保守主義的進步主義存在於台灣社會。這次的運動採取的是一個全新的組織動員模式,以新世代熟悉的網路媒介作為動員的工具,前所未有。而二十年來,已經許久沒有一個學生運動受到如此多的媒體關注,這代表台灣社會一個新運動能量的展現。


行政小組成員--嚴婉玲

  參與靜坐至今,並於這段時間期間擔任行政小組的成員,包括行政院時的二十人小組、警方驅離後在自由廣場重新集結後選出的七人決策小組、決策小組改組後的行政小組,且幾乎參與了每一場的全體決策會議。行政小組的工作分為兩方面,一為維持運動的日常運作,另一為觀察運動的發展情況並報告給民眾

  嚴婉玲認為這次運動發起與持續的形式皆是前所未見,為一新運動型式的方向,但可能也是因此在許多事務方面顯得不是那樣成熟:如群眾流動性高、會議與決議的變化性大,因而造成運動目標不明確等。而學運參與者一直希望能跟政治做切割,但追求的目的卻是政治議題,她認為這也是一個矛盾的點。相反於對政黨色彩的反感,野草莓學運目前開始積極與其他社會議題做連結,她認為這不代表學運本身有其立場或學運的參與者完全支持這些議題,而是單純希望且願意透過學運的方式提供給其他弱勢團體發聲的管道。


工作人員--陳家羽

  陳家羽在1106行動聲明發佈的當日即在BBS上得知消息,並於第一日就參與活動。「國旗」是讓他參與這次運動最大的原因,小時候因為勞作課要畫國旗,對國旗非但沒有特別尊敬還覺得不喜歡。直到朱木炎在雅典奧運獲跆拳道金牌,頒獎典禮上,國歌與國旗明明作為國家象徵,卻因我國在國際上的打壓而無法亮相,令陳家羽感觸深刻。這次陳雲林來台,政府以維安工作為由做了一連串不合理的規範,其中包括阻止民眾拿舉或懸掛我國國旗,而中共的五星旗卻能被允許在街頭巷尾飄揚,這是令陳家羽最為憤怒的。陳家羽十分認同1106行動提出的三點訴求,行政官員有必要為陳雲林來台後引發的一連串事件負責,而作為警察執法藉口的集會遊行法也應該要修改。

  靜坐第一天他進入二十二人決策小組,並因意外獲得主持機會而加強自己的責任感。他靜坐同學在行政院前被抬走的情景,有如看見大家用生命在參與活動,讓他很感動。他覺得這場活動就像有共同理念的夥伴們所一起孕育的孩子般,移轉到自由廣場後,參與運動的過程中雖有過失望、幾天的消耗下他也曾回到家中、甚至退下行政職務,卻仍無法真正的放棄,因而不斷重返廣場。


維護秩序的糾察組組長--張勝涵

  張勝涵從在行政院時即開始擔任糾察組的組長。那時糾察的工作,是由二、三十人組成糾察線,使學生能夠安全的被驅離。由於圍觀的市民朋友相當的多。如何維持出應有的秩序:只有學生才能進入,似乎過於高傲保守;開放所有人都可進來,卻又擔心訴求被混淆。在前兩天,「線內」與「線外」成了決定這場運動性質的關鍵。第一天管制較嚴,為了避免混淆,群眾與學生必須摘下旗幟才能夠進入。而群眾除了必須摘掉旗幟之外,還必須坐在廣場後面。之所以會如此處理,是擔心有衝組進來。萬一在驅離的時候喊衝,在那個氣氛下,就有可能會發生衝突。

  轉移到自由廣場後,衡量以學生圍糾察線範圍過大、人力不足,因此產生實體糾察線,是為廣場秩序,而非區隔民眾和學生,並規劃出市民靜坐區,也開放民眾一起參加晚上活動。張勝涵提到,其實有對糾察線的存在有過爭執,也曾經在大會上討論。那個時候行政幹部把討論帶向如何美化糾察線,但在為了活動的需要而剪掉糾察線之後,就再也沒有復原過了。而到自由廣場之後,運動的主體是學生、謝絕政黨已經受到了社會的認可,糾察組的工作也大幅度下降。那個時的工作是跟民眾聊天,外面有衝突時加以處理。後來設置詢問台之後,就不再需要糾察組了。


新一代活動組成員--陳子萱

  在這三個星期的參與中,從第二個星期開始承包廣場活動工作,舉辦講座或論壇。陳子萱認為,野草莓學運走到現在快一個月了,重點可以不再是如何衝撞、如何達到三個訴求、如何退場,而是把自由廣場當作一間大教室,讓參與者能在其中認識社會各角落所發生的人權問題、社會問題,並將大家組織起來,建立一定的情感關係,當下一次人權問題或者任何問題發生時,就可找到並肩作戰的夥伴。因此第四個星期的活動,主要還是將各式不同的議題呈現給大家,透過廣場上的小組討論與交流,期待能使參加者更緊密的組織起來。


北部校際串連負責人--蕭同學

  蕭同學是在某次的偶然中發現,有些學校的同學試圖在校內舉辦野草莓說明會,卻因為與人力的不足而進展困難,因此串連起廣場上各學校的學生,希望以團體的方式將各校學生組織,並為各校辦說明會,使人數少的學校也可有足夠資源幫助,亦使野草莓在各大院校的推廣可以更為順利。

  蕭同學認為,許多參與野草莓運動的台政大同學們可能無法想像,有學校的學生是一人零的來到廣場,但如能順利地將各校組織起來,賦予每一個同學在學校的使命,那麼將使他們參與這場活動時更有使命感,也更有向心力。有同學說,在推動各校串連後,廣場上的同學們似乎更有動力了。而對蕭同學而言,他覺得動力反是其次,廣場上許多同學願意一起扮演起協助校際串連的角色,辛勤地將廣場上陌生的學子拉近圈內,這才是使他最感動的。


北中南串連負責人--黃家平

  1106行動後,全台各地紛紛以行動響應台北教授與學生在行政院及後來自由廣場上的靜坐活動,野草莓學運遍地開花,卻也造成了消息混雜的情況,甚至會有類似傳說某靜坐場收掉或被警察抄掉的假消息,台北作為發起靜坐運的最初場地便開始經營各地串連的工作。黃家平的工作就是聯絡各地負責人,對各處狀況進行關心與瞭解,作為台北場與其他靜坐場的窗口。

  黃家平同學表示,野草莓靜坐活動目前已經進入第三週,因各地學生評估當靜坐變為長期後施壓力量應會大幅減弱,因此都在轉型回到校園組織學生,或與當地的非政府組織做結合。而串連組無論各地、甚至台北場的靜坐形式結束與否,都應會持續的運作。野草莓學運聚集了一群對人權議題相當關心的人,大家彼此間的聯繫與訊息互換將會十分有價值,也增加許多未來一起參加社會運動的夥伴。


資源回收女孩--蔡思怡

  自由廣場的牌樓下,整整齊齊擺置了一排資源回收箱,裝載著垃圾、便當盒和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感動,不一定要靠高呼口號、不一定得在人群中任情緒激昂,廣場一角,一個女孩默默的以最務實的行動,創造了最真實的感動。她是台大森林系的學生蔡思怡,也是許多野草莓參與者口中令人難忘的「垃圾分類妹妹」。

  靜坐的最初兩天,熱情的市民提供了不少食物,但場上的學生除了留下對這些溫暖資助的大量感謝,也留下許多食器與廚餘。秉持著平時對清潔與環保的堅持,蔡思怡就這樣「垃圾分類強迫症」發作,將垃圾分類的精神從自己參與的討論小組擴展至整個廣場。在「垃圾區」工作,不時有親切的市民一起做分類、請環保局收垃圾,有大叔為分類箱提了漂亮的字牌。她也在這之中認識了許多願意陪她捲起袖子做分類的朋友,甚至巧遇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人物,一位生態文學作家在聊天時和她說:「願意在這裡努力的她,就像是一棵棕櫚,而代表著理念的果實,將會海飄到其他島嶼上生根發芽。」

  蔡思怡說自己平常對政治事務並不特別狂熱,也不像社科或法學院的同學對公共事務或法條那麼有概念,認為自己無法勝任論述、行政等工作。儘管如此,仍以不同的方式找到自己在這場運動中的定位與價值。


默默支持的力量--羅同學

  羅同學從野草莓活動開始到現在,幾乎每日都會來到廣場,因為身體不好、個性比較害羞,討論時不常發言,只是在旁邊聽大家的想法,也沒有擔任工作人員。儘管如此,廣場上所見的點點滴滴、常即時幫忙不同的事,也讓她有了不少成長與感想。

  如一次詢問處幫忙,有老伯伯過來聊天時說:「加油!我們老了,如果要流血,我們會站在最前面,因為我們沒有時間。」又有一次天氣很冷,一位老先生到詢問處,帶著一袋東西,說這不是食物,是暖暖包,所以可以放心收下,不用擔心壞掉。然後激動地說不出話來,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哭著,感到很不好意思就走了,我追上去問他,他還是沒說話,最後只說了聲加油!這些經驗,都讓羅同學印象深刻。

  羅同學說,野草莓學運讓她開始研究集遊法,報備和申請制、朱鳳芝的版本、憲法第45條,以及立法院的會報,更回顧紅衫軍當時的狀況。野草莓讓他發現自己的不足,想學習美工、急救、剪接和攝影等專業的能力。希望能隨時準備好再戰鬥,有機會的話就能幫上忙,但希望不要有這個機會。

運動的支持與批判者--妖西

  妖西一開始是在電視上關注這個運動,當時他便覺得這個運動有很多問題。訴求上,他認為陳雲林來台是偶發的事件,在他離台後還將焦點繼續放在政治責任上,過於針對、也過於狹隘。若能將訴求抽象化,再回到訴求本身,如列出十幾年來人權受侵害的相關事件。拉出議題的厚度,才能與長期抗戰策略成等價關係。組織上,他一開始的想法比較傳統,認為應有一個在頂端的決策小組做方向的擬定,而非把所有瑣事拿到群眾前表決,但結果卻是造成方向不夠明確且時常跳針的流水席式民主。

  而在自身來到廣場後,他憑據自己的想法給予活動建議與批評,活動方向也有了改變,如產生想法上更活潑的新決策小組、活動納入其他人權議題。他本身的想法也有轉變,不再堅持需要一個頂端的決策小組。若人力在如媒體、活動等各個行政小組有實際的行動與作用,整體活動即可達到好的效率與成果。

  甫到現場時,他感覺現場氣氛十分驚恐與保守,如有人謠傳民眾在食物中下毒,他當時也很擔心,但回家想想後便覺得可笑。畢竟民眾沒有理由下毒,下毒只會造成廣場的混亂、激起媒體暴點。類似於還有許多關於滲透、收編的傳言。對於這點,他認為無論靜坐同學或行政幹部,若太過疲累都有必要做休息,因為只有暫時離開廣場,才能回頭審視反省,而非一直處在保守、擔心與害怕的氛圍中。


抗議肥草莓--吳同學

  野草莓學運舉行全台大會師活動的傍晚,兩位蒙面的同學手舉寫有「肥草莓學運,募款買便當,有知識不怕沒飯吃」的海報進入會場,靜坐同學認為他們不願意以言語的方式溝通,亦有不滿此舉的民眾對他們進行驅趕,最終搭車離去。

  其中的吳同學在靜坐第一天就參與了活動,但當天的經驗卻讓他相當失望,他認為接收捐款及捐款的運用方式實屬不當、且款項未透明化,也不贊同靜坐同學拒絕與行政院官員對話,當日便決定離去並不再參與。他覺得同學們若因認為安排與學生對話的官員層級不夠高、質疑訴求可能會被模糊或擱置而拒絕對話,都只是使政府更沒有瞭解訴求的可能,只有敞開溝通管道,並對政府的回應與行動進行要求與監督,才是比單純聚集於行政院外喊聲更實際具體的方案。

  而對活動經費的來源和使用方式,他認為學生在經濟上固然有困難,像發電機、遮雨棚等需大型開銷物品的租借或購買,確實很難完全自付,但許多零碎的開支、或者如餐飲這類私人的支出實應自行負責,勿論活動捐款本身是否具合法性,但對於許多同學帶著輕挑或理所當然的態度看待並使用民眾熱心捐贈的金錢與物資,他認為這樣的行為不僅有失考慮、對活動形象也有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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