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彥瑜(社會三)
一個都市邊緣的違建聚落會是甚麼樣子?近二十年來隨著台北地價的高漲,除了越來越買不起房子以外,也越來越多人失去以台北為家的可能性。在居住權高度商品化的趨勢下,都市的邊緣常常聚集著一些人,他們是都市發展的見證者與參與者,但在執政者的選擇下,他們被剝奪在這個都市繼續居住的權利。
捷運新店線末端的新店市公所站下車,延著北新路往碧潭方向走,看到合作金庫以後右轉就是力行路。離捷運站五分鐘路程的水岸家園,聽起來是個高級的居住環境,但力行路居民的聚落歷史,卻是一個時代下不得不的選擇。記得第一次到力行路去,巷子的盡頭面對著戒備森嚴的軍營,而腳下是一條「水溝」往左右延伸而去,水量稀少而混濁,而兩側都有房子傍水而建,一邊是就如一般的大樓,而另一邊是低矮的平房和奇特的高腳屋,中間還有狹窄的通道,突兀的對比是近二十年來發展的結果。走進幽暗的通道,卻發現有一群人在某一戶門前的空地聚集,沉重的氣氛來自於他們快要失去居住了五十年的家的焦慮,這樣的故事並不陌生,但這裡的故事卻反映了這個國家與都市發展的歷史。
六十多年前,當時的國民黨政府由於內戰失敗而選擇來台,帶來了將近百萬的遷徙人口,社會給了他們一個名字,叫「外省人」。在力行路的這一群人,他們大多是從軍人身分退伍的外省榮民、或是他們的眷屬與後代,還有一部分是近二十年才遷進來的人。這塊聚落算是相應於後方的忠信軍營而生的,最初是陸軍砲兵連向這邊的地主(林先生)的父親要來的,後來改為通指部(通訊指揮部)和陸軍印刷廠,算是後勤的單位,軍旅的生活其實非常奔波,後勤部隊算是一個可以喘口氣的職位,也因此許多人動了成家與擁有自己的房子的念頭。
跟一般眷村唯一相似的是,這邊的居民來自各地,江蘇的王伯伯、廣西的黎伯伯、廣東的謝伯伯 ……,但是他們都沒有被分配到眷村,有些人說是太晚結婚、小孩不夠多、官階太低,種種理由導致他們必須自己尋覓一個家,當時軍營外就是瑠公圳與一片荒地,限於當時的薪餉微薄、加上為求工作的方便,他們便胼手胝足地搭建起自己的房子,「我老公下班以後,等小孩吃飽我們就開始挖土啊,泥土很高耶,一挖就是挖好幾個月」鍾阿姨回憶著當時自力建屋的辛苦,而汪伯伯則是說當時去碧潭山上用繩子綁住大石頭,再用車子拖下來,從碧潭搬上堤防,再搬過來蓋。也有些榮民比較晚來到這裡,在民國五十幾年時,是跟原本的住戶用比較低廉的價錢(當時的三萬五千元)買下來,即使這裡的房價已經比新店其他地方便宜,對於當時極低的軍餉來說,仍是需要靠打工賺取額外收入、跟朋友借錢等方式才能買得起房子。
雖然他們知道自己並不擁有這塊地,但是對於軍方的信任,使他們相信國家會給予他們居住的保障。這裡的房子沒有地權,但是軍方與政府卻長期接受他們買賣地上屋、裝水電、擁有門牌號碼。就這樣一戶又一戶地沿著水圳、沿著軍營成了一片現在外界口中的「違建」聚落,由於屋子後方有軍方的圍牆,不能往後蓋得更深,這裡也形成了類似干欄式建築的「高腳屋」,以作為居住空間的擴展。
民國57年時,軍方當時覺得居民們把住家與軍營中間的土牆挖掉太多,使出入過於方便而有擾亂軍紀的可能,想要拆掉居民們的房子,而當時有六位伯伯出來組了自救會,由於反應到黨部都沒有回應,當時住在力行路的田伯伯便透過私人交情,將陳情書交給當時身為國防部長的蔣經國先生,蔣經國認為大家都是為國家打拼,便要求軍方自行建築新的圍牆,並將圍牆位置往內縮,但當時只有口頭的承諾,並沒有白紙黑字的保證,而這件事情對照於四十年後的現在,讓田伯伯覺得不勝唏噓。
而在居民的記憶中,瑠公圳曾經是水量豐沛、乾淨而美麗的一條水道,雖然他們並不常拿來作為灌溉用,但曾是家家戶戶洗衣服、小孩們玩水的地方,「以前我們都下去抓魚啊、蛤仔、蝦子啊」,生物的多樣性說明了水質的乾淨。「可是從大概民國七十幾年的時候水就變髒了啦,好像是因為碧潭那邊水有管制吧,水也變少了,對面那時已經有大樓了,也開始會排廢水進去」,水圳變成了臭水溝,汙濁、惡臭的水質已使得再也沒有人敢下去玩水了,更遑論瑠公圳的歷史意義,早就隨著都市產業的轉型而被人們遺忘了。
對於這裡許多第一代的老人家來說,他們曾經信仰著國家「反攻大陸」的口號,小心翼翼地保存國家發的「戰時授田證戰時授田證是民國40年代時為鼓勵遷台軍人士氣的政策,後由於「反攻大陸」的口號消失,李登輝任總統時改以津貼補償。 」,期待著一個在中國大陸土地上的「家」,因此對於生活的貧苦、房子的狹小抱持著得過且過的態度,直到民國70幾年,政府態度、國際情勢的轉變加上對這裡的感情,「家」對他們來說,其實早已在這裡生根,第二代的出世、與鄰居的患難與共,早已經不是那個離開三十年的故鄉可以取代。
隨著新店開發與捷運的開通,後方的砲指部也從眷村改建為大樓(現在的天闊大樓),當時的力行路被認為有礙觀瞻,還曾一度使用大型廣告看板擋住可能會看到力行路11巷的角度。民國89年時,由於民進黨執政,曾希望將這邊的地歸還給國有財產局,軍方曾找居民開了協調會,而居民也提出了相關的繳納水電費與房屋稅的證明,希望能與國家購買下居住在此的地權,但此事卻從此沒有下文。
「比較有錢的人,當然早就存錢搬出去啦,誰想一直住在臭水溝邊?」居民的一句話道破了居住在這裡的無奈,外頭的地價太貴、軍人的薪水太低,結構性的因素一直使這裡的人難以有「離開」的選擇,沒有地權、翻修了不知幾次的小屋子(還有好幾戶仍是木造房屋)、日漸凋零的瑠公圳,居住品質的不佳也成為外界對這裡的觀感,但這畢竟是他們的家,他們從無到有的家。然而五十年過後,外面的地價還是令人難以負荷,但這一次,是不是只剩下「離開」的選擇?都市的居住意象開始改變,都市裡的水岸開始被重視、居住品質的高級化,居民也被要求配合這樣的「進步」,才能擁有居住在此的資格。
相較於血緣相依的舊聚落,這裡的居民的居住歷史可能並不長久、也沒有眾多的親戚,但也因為這樣,他們更珍惜與鄰居的感情,除了榮民伯伯們,許多他們的太太都是本省人,也因此各種口音與各地文化激盪成這個聚落的特色,從小看著隔壁家的小孩長大,而在此生長的第二代,基於在這長大的情感、父母對這裡的珍視,也根深蒂固地依附在此,畢竟在這個都市中,還能敞開大門、到處串門子的鄰居情誼已經不多了。
瑠公圳對於台北來說,除了經濟利益上的灌溉功能外,它和居民生活的共存與影響,更是細膩而深遠的。力行路的聚落乘載著歷史的縮影,倒映著瑠公圳曾有的樣貌,這些曾經與現有的故事是台北發展史的一部分,是無法隨意被刪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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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讓我看到一些較為公正的評論..
回覆刪除讓我感到很欣慰...
至少還是有一些人看到這些被騙的老榮民他們的無奈與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