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馬安奇
如果你記憶猶新,上一期我們從歷史進程回顧了台大校總區的地貌擴張,過程中附近原有的居民與建物陸續被以「妨礙發展」為由,遭到冷漠的剷除;也將目光拉回這個時空,關注和你我最切身相關的社區互動,你是否訝異,「台大」與「社區」隨著時空變遷,互動看似更為頻繁,但心理距離卻反而愈加遙遠?如果你認為這層斷裂來自現代社會的漠然與疏離,我們只能視而不見或者束手無策,那麼在這一期,我們企圖尋求其他可能,共同擘畫另一種藍圖。
扭轉想像
你以為「大學」與「社區」是兩個孤立的主體,大可以老死不相往來嗎?其實大學既以師生為主,師生們又是連結兩者的重要中介,早就使得兩者緊密相依,唇亡齒寒。社區中的居民與商家需要台大滿足各種需求,台大也不能沒有社區的滋養,否則可能成為空中樓閣。
人人都有苦衷
不過提到與社區互動,你可能對另一種景象感受更深:校園綠地每逢假日就湧現驚人的人潮,騎著腳踏車還要小心突然衝出來的小孩與寵物。台大秘書室表示,學校其實非常注意和社區的關係,有活動會通知里長、也讓附近里民享有停車優惠,但是做為都市稀有綠地,學校已經為人潮帶來的噪音與垃圾,額外負擔了一筆的環境維護成本,言下之意似乎是:台大並「沒有拒絕」社區進入校園參與事務,而且開放校園與社區互動已經是「額外」的良心。
附近的里長覺得很無奈,社區要容納學校釋出的生活起居有時也會造成困擾,例如過多亂停的腳踏車阻礙行人,亂騎的腳踏車撞到老人等等,但卻只能跟公關室吐吐苦水,等到台大採取改善動作還要再經過一段時間,一來一往浪費時間也沒辦法好好溝通。
對師生而言或許也有很多不便:停車位就是這麼少,動線就是如此規劃等等。但是大家真的都束手無策嗎?學校雖然每個單位都「心中有社區」,可是現實情況是這些短期接觸並不會讓學校、社區與師生三者之間,產生更加深刻的認同與信任關係。
他山之石
光是呼籲改革並不能號召更多人響應,也會有人質疑具體實踐的可能性,我們就來看看其他大學的實作經驗。
位於高雄西子灣畔的中山大學進行了「哈瑪星大學城希望工程」,學校在社區租屋成立「社區服務中心」,此中心具有社區人力銀行的功能,學生可以在實體中心或哈瑪星社區網站,取得家教機會、優良租屋、社區義工招募和社團服務管道等訊息;而一般民眾可以從這個中心得知在職進修、留學資訊、電影欣賞或電腦義診等活動消息,它提供了學生與居民更為便利地交流資訊與共享資源。
中山大學與哈瑪星社區的交流,可以從九O年代推動的社區總體營造工作看起,由大學教授發動,提供專業知識培訓地方熱心人士,作為社區意識的種籽,而學生提供充足的創意與人力,例如以哈瑪星的海、船意象及歷史切入,進行一些很有特色的社區活動,吸引居民參與,他們不僅增進了彼此互動、為社區帶來活力,也促使學校與社區成立資訊整合平台,更重塑了哈瑪星高雄第一的印象,讓住在這裡的人覺得溫馨而驕傲,一同培育了社區共識。
我們回頭檢視台大人的生活經驗:若想在附近社區享有價格合理、環境安全的租屋品質,只能仰賴極少數耕耘已久的第三部門力量,例如崔媽媽基金會;想在學校附近享有安全衛生的飲食環境,只能自己冒著神農嘗百草的風險一一試驗,並且在過程中健全市場機制定律和腸道抵抗力;想為社區盡一份心力,卻不知道接觸管道,如果不是社工系學生,根本不曉得一項有理想的社區營造正在大安區進行,可惜了台大高密度的NGO、NPO所能提供的豐沛實驗能量。
另一個值得參考的例子是向來與附近社區互動密切的政治大學。政大校門口混亂雜沓的大三角地令校方和附近社區頭痛不已,但礙於土地權限70%屬於政大,30%是民間私有地,使雙方多年來想更新發展都很困難;更有甚者,因附近殯儀館落塵量大大影響生活品質,經教授向學校爭取,日前總務處提出一個「大學城建設計畫」,特別納入「校方」、「社區」與「捷運局」三方需求,重新量身打造政大周邊的交通動線與環境景觀;在這個計畫中,社區居民還可以參加學校即將成立的「創意學習中心」,共享學習資源。
我們可以看出若校方有心推動,整合學校、社區為都市發展一環改善難題並非不可能,相較於舟山路納入台大領域的高效率,新生南路的自行車動線與車位規劃卻不那麼受重視。長期經營社區組織與社區發展議題的台大社工系教授林萬億這麼舉例:「新生南路那裡的警察開了很多張騎機車穿越斑馬線的罰單,裡面一定很多都是台大學生,但如果校方主動關心學生需求,改善動線缺失作更人性化的規劃,其實不會讓這麼多人因為疏忽,把辛苦錢通通拿去繳罰單了。」他表示,台大並非獨立於周遭社區而存在,舉凡食衣住行育樂,都需要社區的貢獻,所以理當負起社會責任,主動積極地增進學校與社區的良好互動;因此無論負責單位是總務處、學務處、營繕組、住宿服務組或是公關室,都應透過與社區合作,為師生把關,塑造更健康安全的飲食、衛生、交通與居住環境。
價值的優先性
政大與中山大學因為地處偏遠,與大多數市民活動疆界有明顯區隔,使得大學和社區只能自立自強仰賴共生關係發展;而台大和附近地域社區,相對於其他地區,活動疆界區隔比較不明顯,例如師生租屋範圍除了大安區,甚至擴及木柵及中、永和。但這不能作為推諉責任的藉口,因為背後隱藏的問題關乎價值優先性。校方表示校園資源分配已經很拮据,行政單位根本無暇也沒有必要思考:學校與社區還能如何進行更有系統的互動。
但美國的加州大學柏克萊校區卻有不一樣的想像:不是以大學為主體企圖打造「大學和社區」,反而因為「大學在社區」之中,所以2001年公布的校園總體計畫(Berkeley General Plan)目的在於「建構與維持柏克萊成為一個擁有高度社會公平、環境品質與經濟繁榮的永續性社區」。在這個計畫中,發展學校獨特性、維持生活品質、環境保護、維持當地產業基礎處於同樣重要的位階;更重要的是,「此計畫將經由市議會、市政委員會、市府職員、柏克萊居民與企業所有者的共同參與來執行,它會隨著當地的情形與社區優先考量而變動,依照法律,將由計畫委員會每年檢討並作必要修正」,保障了所有行動者的意見,都能納入正式決策程序中運作。
在歷史脈絡上,台灣與國外相比固然處境不同:國外大學得向社區買地,因此一直都有專門單位負責社區業務,然而台灣大學一開始就擁有自己的校地,自然無此顧慮。但欲尋求更完善的可能性,不是只靠台大獨自埋頭苦幹、或嚴格要求學生個人個人良心就能解決,有必要將「社區」這個主體一起納入考量,一同坐下來溝通,進行參與式規劃。
當務之急在於成立整合溝通平台
在價值優先的思維下,整合社區能量納入校園總體發展,引導產出更全面的經濟效益。從積極面來說,台大有必要依據學校、師生、居民三方需求,成立「整合溝通平台」專責管理「大學在社區」的相互關係。例如成立社區事務委員會或功能小組,納入學生代表、社區居民為參與主體,創造三向對話管道。唯有透過良好的交流下,才能培養彼此的信賴,也才能有效進行整合性規劃。
這樣的平台可以提供十分積極的功能,但也有人質疑規劃再好總有便宜行事之人破壞秩序怎麼辦?我們換個角度想,校方既握有大權,理當運用整合性資源與力量主動為學生謀福利,改善了制度、結構與環境的缺失,學生才擁有自由選擇的權利,而不是任憑個人遭遇風險。校方面對大學與社區間的斷裂,應該更有能動性,做為學校主體的師生,也有權利要求校方主動打造更為合理、安全、環保、衛生、便利、舒適的生活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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