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彥瑜(社會三)
搭著淡水線從台北市的核心腹地一路向北,在圓山站前列車劃開了台北市的地表,探出頭,在右邊那一側的中山足球場、美術館和兒童育樂中心承載了許多人的回憶,廣大而難見的綠地更是城市中奢侈的享受。但很少人會注意過,圓山站的另一個出口──二號出口,低矮的二樓平房與鐵皮屋參差座落,紅色的鐵門半掩,裡頭略可以看到幾棵老樹的氣根與整棟看似廢棄的房舍,放眼望去多是小吃攤,夾雜在好幾間洗車場中間,除了來不及奔上捷運的警告關門聲迴盪在幽巷裡,這裡更有全世界少有的景色:一架架的民航機與軍用機平均每15分鐘就從頭頂上呼嘯而過一次,這裡是庫倫街61巷與酒泉街9巷,是與圓山站另一側咫尺之遙卻被這個城市遺忘的地方。
白紙黑字的願景:全世界第一次在市中心區、在公園內、在水岸邊,而且同時設有水岸入口的世界級博覽會。
綠地、水岸與城市的結合在近幾年似乎成為了台北市努力追求的目標,而圓山成為了願景的孕育地,有捷運淡水線的貫串、距離不遠的松山機場,國際與城市內的交通建設都準備好迎接來自各地的觀光客,而佔地甚廣且鄰近的國有綠地(圓山公園、美術公園、新生公園、大佳河濱公園)成為了展覽花卉們的首選。除此之外,圓山站西側的北大同文化園區(孔廟、大龍國小與保安宮)更是台北市知名富含歷史文化意義的地區,透過人文與自然的結合,希望花博人潮帶進觀光收入與地方發展,一方面向世界推銷台北市,一方面對內也希望能夠喚起城市居民對於居住環境的美好期待。為實踐這樣的願景,像是台北城市花園推動計畫、台北好好看系列計畫等等,都希望能夠透過公部門與居民的共同努力來「美化」這個城市,而在這個要求趕上具有國際觀、現代又繽紛的改進競賽中,有人落後了。
「圓山站西側地區庫倫街61巷及酒泉街9巷周邊建物現況窳陋零亂,影響地區環境景觀及周邊公共資源之串聯,環境改善刻不容緩。……提供捷運出口完整且連續性之開放空間,將捷運圓山站東西兩側本市重要公共空間作有效地串接,進一步帶動大同區捷運圓山站西側之都市更新,故將捷運圓山站西側約有80%為公有商業區土地透過都市計畫變更為交通廣場用地。」(2009/6/11台北市政府新聞稿)
今年五月初,市府在當地開過兩次試探性的協調會,在地居民當時就已經提出反對聲音,在六月都市計畫委員會的審議中,包括擁有該土地所有權的國有財產局以及當地居民都紛紛提出認為不適合改建為交通廣場的理由、短時間內被迫搬遷的困難以及可能的其他都市美化方案,但都遭到市府的駁回,市府認為圓山站附近缺乏良好而完整的交通轉乘設施(原本做為公車運輸要道的圓山站西側玉泉街被封起來做為迎賓大道),應基於「無縫運輸」的理念達到令觀光客最方便的目的;而另一方面則是為串聯北大同區人文資產,進一步帶動西側老舊社區的發展。
在花博將至、觀光第一的口號下,一紙〈變更台北市大同區捷運圓山站西側第三種商業區(特)及道路用地為交通廣場用地細部計劃案〉的公文在7月14號公告,隔日零時即刻生效。
誰住得起的水岸花園城市?
在怪手如火如荼地開進圓山站東側的同時,西側的低矮平房們也正面臨著改頭換面的命運。這一帶很少被人注意到,兩層樓高的老舊房舍其實背負著都市發展所需付出的代價,由於鄰近松山機場、礙於鄰近航道的建物容積率限制,房子都蓋不高、半夜還常被飛機噪音干擾。大龍峒一帶與萬華都是台北市早期發展的聚落,社區的老舊對於發展一直力不從心,加上歷屆台北市長不斷地提倡要將大龍峒設為文化保留區的口號,像是緊箍咒般地阻礙了商業發展與都市更新的腳步。
該區的大同區保安里里長張賦脈表示「該地區的居民收入普遍不高,多以做小生意為生」,這一帶原本多是台灣銀行與台灣鐵路局的土地,許多居民的長輩曾是鐵路局北淡線的員工、或是已經與台鐵承租土地長達7、80年土地的住戶,一紙公文使他們必須在明年二月前搬遷完畢,給的僅是在台北市難以生存的少許搬遷費用,讓人不禁想問,政府用重金給了台北市民一個國際級的藍圖夢想,然而,誰住得起這樣的水岸花園城市?住不起的人,是不是就不配成為這個城市的市民?太老舊的房子,是不是就該從這個城市中消失?
一場專業者與非專業者的角力
花博展期為期六個月,預估將有600萬人次湧入,平均算下來一天有3萬的參觀人潮,由於原本的公車要道(玉門街)封閉,都市發展局另外規劃的交通轉運站,長200公尺寬約25公尺,需要承載應付這麼多人潮的遊覽車、公車、計程車的運輸量,在一個強調永續發展的花卉博覽會中,交通運輸的方便程度真的大過一切嗎?
拆遷的要求除了使居民賴以為生的小吃攤必須拉下鐵門外,更將鐵路北淡線僅存的鐵道宿舍遺跡視為無物,在評鑑當地轉為交通轉運站的可能性時,決策者並沒有如他所說的「凝聚居民意識」,而是提出一個忽略當地文化與發展現況的計畫,更遑論傾聽當地居民的聲音。
在專業公部門對於溝通和改進的冷漠下,居民組起了自救會,站在一個非專業者的基礎上,試圖提出一點在地的聲音。「這些都是美意,可是為了這些美意卻用盡了所有的手段」當地大龍峒商圈發展促進會的委員感嘆著,身為與在地發展息息相關的居民,他們希望花博的人潮能夠確實並持續性地帶起地方的發展,自救會提出的幾點訴求是,維持在地居民的居住權,並且將這一帶改為鐵道文化保留區,透過重現當年北淡線各站風光的視覺設計,結合能夠給與當地居民商機的商店街,透過都市更新的方式而非強制地改為僅是階段性任務的交通轉運站。一紙紙公文的往返於文化局、交通局、公共運輸處,當地的四棵老樹與台鐵北淡線圓山驛驛長宿舍,透過「文化資產保存法」以及「台北市樹木保護自治條例」才得以保存下來,從在地觀點出發的非專業者,提出了另外一種的城市想像,這兩種想像之間,到底有沒有對話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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