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米棋
寫在之前:應該稱他們為賤民嗎?
賤民解放區是由反迫遷連線、全國關廠工人連線、電音反核陣線等多個團體起草《賤民解放區宣言》,並開設濟南路公廁與台大校友會館前的賤民解放區(4/3之後搬至濟南路與中山南路口)。深夜時這裡的空間常同時有電音、公廁旁解放論壇或其他賤民自發性的活動。而參與者組成中,全職上班族占比幾乎近一半,其餘才是學生,討論議題觸及此次運動中的醫療通道、中國因素、反自由貿易協定、媒體、勞工等。
光以「公廁旁解放論壇」(以下稱解放論壇)而言,參與者多半是四十歲以下的勞工或學生,雖然來自各專業領域,但使用的語言不難看出,發言者多半是正在接受或已受過高等教育的公民。正如《賤民解放區宣言》所言,任何人都不應被排除,可是語言的使用可以看出教育程度的落差,至少已經自動篩選一個真正的「賤民」,他會選擇參與賤民解放區的哪一個活動。因此,容我在以下這篇觀察筆記中,使用「參與者」這個更中性的名詞,以代替「賤民」這個稱呼無法被代表到的其他人。
而我的立場,純粹屬於一個介於媒體與運動者兩種身分之間的參與者的觀察,當然一如宣言內所言,不能代表任何人。
高度流動
賤民解放區的高度流動性可以展現在議題、空間和人員組成上。運動期間,解放論壇每天會有一至多個議題討論,討論內容由當晚的參與者決定,參與者可以自由提案、表決接受或推翻某個提案。已成案的提案可能隨時在群眾焦點與立場的變動下,隨時地轉換、延伸、擴大、縮小,甚至被推翻。一個意見的好或壞由參與者的掌聲或噓聲決定。
而賤民解放區的空間又如何流動?至少對於要不要遷移、參與者需要因應時間、空間做出什麼樣的移動、改變,都曾經作為一個議案被討論,因此有了4月3日後移至近中山南路濟南路口處的決議。
人員也是另一個流動的指標。就有不少上班族的參與者因為無法承受每天進行到動輒兩三點以後的解放論壇討論,而先行離開或是不能每天參與,這也使得人員的來源變得不穩定。每天的主持人幾乎都需要調查誰今天第一次參與、哪些人在討論相關議題時不在現場。因此昨天做出的決議,甚至不能代表今天的參與者做出的決議,這也是《賤民解放區宣言》的意志體現。
高度異質
因為賤民解放區的高度流動性,我們也可以發現參與者的高度異質性。相對於議場內或是立院周圍其他路段,賤民解放區的學生族群比例較低。難道是因為《賤民解放區宣言》與聲明中,反自由貿易、組織勞工、推動勞工團結的旗幟太過鮮明,吸引了較多具勞工身分者進入解放論壇內討論,而現場以勞工的立場為觀點的討論,本身又排除了全職學生參與的可能性?
另外,雖說勞工的行業來源高度異質,但是隱隱然可以看出一些共通處。解放論壇的參與者,與其說他們是知識水平高的中產勞工,不如說他們是一群有勞動意識的勞工或生產後備軍。而解放論壇外,可能是電音或藝術工作者,相較於當晚的解放論壇往往聚集上百人,他們並不想奪取麥克風發言,在現場也不一定會注意到他們,但是在賤民解放區的粉絲頁上,偶爾可以看見他們的蹤影,這或許是一種彌補排除的方式。
後記:參與者與主持人地位觀察
不論是其他媒體或我們,探訪前被拒絕的原因常常是:我們(主持人)不可以代表所有賤民發言。關於媒體,賤民解放區內有人在乎賤民解放區給人的形象,同意個人以賤民解放區參與者的身分表達意見;也有人自詡為一個賤民,根本不應理會媒體。賤民解放區一直默許媒體拍攝,但幾乎不接受採訪,這是身為賤民的自在與傲氣,但是可能是習慣於傳統編採模式的記者不習慣的一點。
另外,在我們採訪賤民解放區的參與者時,可以發現他們高度認同《賤民解放區宣言》,期許一個非單向傳播資訊的、積極對話的論壇,可以在這次運動中做出一些成果。甚至在運動過後願意繼續參與賤民解放區的參與者,很多都是在運動期間,已經有多次解放論壇經驗的參與者。
然而每個人對於賤民解放區的想像不同,有些人期許它可以成為積極的行動團體,有參與者則認為賤民解放區活化了她個人在這場運動中的參與經驗,使她排遣了隨著324、330以來,血腥鎮壓與大量動員後的動能不足,所引發的焦慮。在我隨機挑選受訪者時,有人不願意表達太多意見,稱「沒有人可以代表其他人發言」,主持人是,理性討論的參與者,以及解放論壇之外的「賤民」們,都何嘗不是?
賤民解放區於4月26日中正紀念堂外進行「賤民解放區實驗→前進五一勞工遊行」的討論。 在反服貿運動後的五一遊行,賤民解放區的參與者們試圖藉由「賤民現身」的對話與思辨, 走出這個世代的勞動者參與勞工運動的姿態。(攝影/蕭米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