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29日 星期五

談藝術如何介入運動──專訪老丹







◎戴紹恩


(陳致豪提供)














(老丹,本名陳致豪,默契咖啡老闆、平面設計師、《台灣不服貿》《今天拆大埔 明天拆政府》設計者。以下訪談對象簡稱「丹」;意識報記者以下簡稱「意」。)

意:之所以熱衷參與運動與你的求學或工作經歷有關嗎?
丹:其實沒有太大的關係,大概就這幾年才開始跑運動。當時跟台灣農村陣線開始接觸土地正義相關的議題,從守護張藥局開始,守了很多天,對於想要守護的部分,一直都想用自己的方法去幫忙,但真的就是自己在想而已。結果回來之後,確定被拆後過沒兩天,八六(洪崇晏)頭被打破、徐世榮被拖走,我很氣憤之下,才去做那個mark,然後就印成《今天拆大埔 明天拆政府》的貼紙在全台灣發送,前前後後總共發了十七萬份。

意:所以你在設計《今天拆大埔 明天拆政府》的時候其實沒有想到藝術介入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丹:對,做了這件事情之後,才體會到說,原來我們做art的人可以透過這個方式去影響,讓運動的能量變很大。其實設計《拆政府》的原因真的是我很氣八六被打破頭、很氣徐世榮被拖走,因為他們都是跟我在情感上很親的人,覺得他們在第一線,而我們沒有辦法一起去承受這些苦痛,所以我要透過一個我能做,而且是我願意做、習以為常的事,那就是畫畫、做設計。透過設計這個mark,讓它成為一個出口得以抒發。
  我覺得很多人也有同樣的氣憤,透過貼這張貼紙去標榜「我也支持這件事情,我想為他做一點事情」,這樣子的出口是需要的。這樣的藝術是被轉化過的,從議題的面相、從你所主張的事情,到用圖像去呈現,事實上反而有很多人是被這個圖所吸引的,才開始關注為什麼會有「今天拆大埔,明天拆政府」這樣的訴求,他會想知道這背後的事情。所以接下來很多的運動當中我都是用這個方法去推動。

意:回到318當時的情況,你一開始是以運動者的身份進去議場,你應該也有注意到很多創作貼滿牆面,你怎麼看這樣子的情況?
丹:是滿enjoy的啊,那一陣子,青島東、濟南路就是一個藝廊啊。其實我還發動一些朋友圈的人去佈置,我們想在都市中策劃一個自然的展覽,不是那種格調很高,讓人家沒辦法進得去的場域。街道就是常民的生活空間,任何人都有權利進去,你有錢、你沒錢通通可以看,所以在裡面我們有稍微組織過,當然可能它感覺比較亂,或是說有些東西的重複性很高,沒有什麼引導,但是我覺得那就是一個生命力。在318運動持續期間,每次看到的創作都是不一樣的,因為他甚至是有「換展覽」的概念,他會「長大」,被貼上一層又一層的作品。
  我覺得從藝術的面向介入到運動當中,每一個圖案、標語,例如「當獨裁成為事實,革命就是義務」,這樣的藝術在這個時代當中,已經變成一個大家都看得懂的記憶,這就是跟318連結在一起的,表示立法院的牆上曾有過這樣的字樣。事實上那天要塗掉噴漆的時候,很多人在場外一直在喊這兩句話,一直喊,喊了半個鐘頭以上。
  本來在藝術的面向,就應該跟運動結合得更緊密,而且事實上,在324行政院的場子上面,很多都是藝術家,因為本來玩音樂、玩藝術的,他們本來就比較自由,本來就更容易積極的去參與,而且他們能夠把議題,經過他們自己再解讀過一次,最後用藝術的形態轉化出來,這樣子的藝術創作其實跟別人的距離就會更接近,因為是從情感的裡面去介入。

(陳致豪提供)

意:在318期間,你是否也有製作相關的文宣品?
丹:被傳播比較多的應該是《台灣不服貿》那張貼紙,大概被發行了八萬多份,這是我自己發行的部分,我聽說有很多人拿圖檔自己去印,我那八萬多份大部份都放在330凱道,聽說不到半個小時就發光了。其實有很多人一直在問我「怎麼沒有做文宣?」,我都回答「我就在議場內,根本沒有空做啊!」

意:經歷過《拆政府》、《台灣不服貿》這些設計,你會希望這些創作在318的當下或是運動結束後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丹:對我來講,其實那只是一個與歷史的事件結合的小圖案而已。畫出來後反而不會很care它,重要的是這個運動以後該怎麼走,因為這個圖案其實就是在一個洪流當中,出現的一個小火花而已,並不需要很在意,大部分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做出來,純粹就藝術、設計的面向來看,可能都不夠完整,只是把標語搭配一些色彩圖案上去。在我的作品當中,其實算是很low的,根本達不到我的標準,但我覺得他有影響力就OK。另一方面,各個運動團體或是NGO其實這方面的資源都非常缺乏,所以當藝術家去介入他們的時候,他們會很歡迎,因為就是沒有這方面的人力。

意:當時《拆政府》是很氣憤地抒發,那至於你後來參與的運動,你所設計的圖案有什麼其他的原因嗎?
丹:後面這些,例如說《台灣不服貿》,是很多人問我「你怎麼沒有做?」,所以我出了議場之後,才趕快做,剛好也接上330凱道,所以我才帶很大量去那邊發,讓很多人去注意到這個貼紙。那個圖案也被copy去印在T-shirt上面,聽說賣得很好,但是當然會覺得被仿冒不ok,但是我也不會太在意。
  長時間來看,我倒是很希望台灣的各個運動都有一個從圖案上就可以被記住的icon,因為我覺得那其實有一個時代意義在裡面,包括拆大埔這件事情,當你看到人家包包、電腦是有貼《拆政府》等等,就知道這是「自己人」。在路上看到安全帽、機車上貼著,你會看到這是大家共同很在意的事情,你有貼這個,就代表又多影響了一個人,其實對運動者是滿鼓舞的一件事情。

意:你能很大規模地投入運動,是不是一方面你同時也是咖啡館老闆,類似自由工作者的身份有所關聯?
丹:對啊。之前今周刊來訪談,我也說那是運氣好,因為不是每個第一線的平面設計師都可以這樣做,事實上設計工作者應該是很忙碌的,每件案件的金額可能都不是很高,所以需要接很多的案件,那因為我不是以設計作為主要的經濟來源,我的咖啡店現在也都經營的還OK,而且我的團隊也都可自己運作,所以隨時都能上街頭,我不用站吧台,沒有請假這種事情;另一方面我也長時間經營我的臉書,所以有很多人在follow我,只要我貼東西出來,就很多人看得到,這幾個大前提下,綜合起來以後才能有這樣的pow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