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28日 星期一

八零年代末的學運:從大新社談起

◎社會一 方品智


在八十年代末的學潮中,台大大學新聞社是一個積極的團體。他們參與、組織了許多場著名的抗爭,除了爭取校園內的自由,也廣泛關注社會上的各個議題。儘管大新社只是當時學運的一部份,但也可以從中對照出學運團體內部的差異與獨特性。


學生運動與自由之愛

八十年代的台灣,政府對於各種反對勢力的控制逐漸變弱,戒嚴體制開始鬆動,民間如雨後春筍般地冒出各種社會運動,過去幾十年累積的社會矛盾一口氣在這個時期浮上檯面,農民、勞工、原住民等各種底層弱勢者紛紛走上街頭爭取自己的權益。

學生運動也包括在這波風起雲湧的社運風潮中。

在台大,有大學新聞社、大學論壇社、大陸社等異議性社團的積極行動,他們除了爭取學代會普選和言論自由,也主動走入社會中接觸、訪問民眾(如鹿港反杜邦運動)。

一 九八六年,因為刊物內容不符審稿制度,以及校方不滿大新社的言論,大新社遭到停社一年的處分。大新社遂與其他幾個社團結成聯盟,不理會審查制度直接發行刊 物《自由之愛》、發起「大學改良芻議」連署、參與學代會選舉、組織「漫步」遊行,直接挑戰了校方的權威。由詩人羅葉執筆的發刊詞,便這麼寫道:

自傅鐘之頂,
和平的因緣聲聲響開了──
也許有人聽見,也許離你尚遠,
如果有必要,我願讓
強權的棒槌狠狠敲擊我的頭顱,
響開和平堅忍的鐘聲,
響在你左右

經過自由之愛行動以及學代會的爭取,隔年學校修改了原有的審稿制度,使得校方不再對刊物內容擁有絕對的同意權。雖然新制度仍讓校方能以某些方式干預,但這已是校園言論自由與學生運動的一大進步。


大新社的關注與行動

一九八七年,大新社恢復運作,繼續參與學運以及發行刊物。根據那個時期的社團刊物《大學新聞》1,可以發現大新社當時主要關注的議題:校園與學運、環保、政經分析,此外也廣泛地報導各類社運新聞,或是刊登帶有批判性的文章。

校園與學運可說是大新社最關注的議題,幾乎每期的頭版都是這類議題的報導,這也是他們身處在校園中最切身相關的種種問題。從要求學代會普選,到自由之愛事件,都可以看到大新社持續報導學生在種種場合向校方爭取權益。在那時候,主要的爭議點圍繞在學校與學生間的「特別權力關係」:校方從各個層面管控學生的思想與言論,且黨國勢力夾雜在其中。而大新社除了撰文批判,也進入學代會或組織遊行活動,試圖改變種種不合理的制度。另外,《大學新聞》有時候也會報導或刊登其他異議社團的訊息或文章。當時,大新社還有個「政治經濟研究室」,主要是從左翼觀點評論台灣的經濟發展與現況,像是外匯存底、開徵證所稅,也嘗試從這些觀點為社會運動提出建議。

除了文字性質的校園刊物之外,大新社也廣泛地報導各種社會議題,諸如婦運(婦運回顧)、農運(五二○事件評論)。此外,《大學新聞》儘管是一份異議性刊物,也會刊載文藝性的文章,例如詩、散文、影評或是作家專訪,但他們關注的也是帶有批判色彩的文藝。

總地來看,綜觀《大學新聞》的內容,不難發現《大學新聞》在八十年代末期、黨國言論箝制尚未鬆動的年代,在台大中扮演著非常激進的批判角色。他們在校內抨擊校方的保守作為、並積極爭取權益,在校外介紹社會運動的消息,甚至實際參與其中。自由之愛前後一連串的事件,更加凸顯了當時校方對於這些異議言論是多麼無法忍受,要以停社、退學等方式阻撓他們的發聲。


其他異議社團

除了大新社的行動之外,那個時期也有很豐富的抗爭故事。

大學論壇社是與大新社關係比較緊密的社團。范綱祥律師是當時的社員之一,他提到當時其實很難區分大新社和大論社的成員,兩者共用一間社辦、參與類似的活動、 也有相關校園刊物的編輯。范律師也在《大學新聞》上寫過文章(612期)。而在九十年代初,大論社內部有一批人另外成立關注農民問題的濁水溪社。此外,一同響應自由之愛的社團裡面,包括現在仍在運作的大陸社。

《台大法言》在當時也是聚集異議聲音的刊物,他們大力地批判校方的威權管理。相較於大新、大論的鮮明左派立場與社運路線,法言關心的通常是校園內的議題,並且多採偏學術性的論述。

學校裡面還有關注各種社會議題的異議社團。雖然他們的立場不盡相同,甚至彼此間也起過衝突,但是他們都希冀一個能容納多元言論的自由空間,能夠讓他們表達對各種社會矛盾的批判,而不再是被壓抑的噤聲無語;在眾多的聲音之中,他們的共通點在於,針對當時的黨國威權以各類方式表達不滿──那個保守封閉的體制是他 們共同的敵人。可以說,若是少了這些抗議的聲音及行動,校方對於學生們的言論箝制不會自行在解嚴前後鬆動。


異議花火的餘燼未退…

大新社一直到了九十年代仍持續著發行刊物,大新社留存最新的一刊是2000年發行的。而在九十年代中,依然可以看到他們關懷社會、批判現實的種種努力,並未隨著時間逝去。近幾年,大新社轉型了,發行刊物不再是重心,但依然保持異議社團的立場,他們更強調實際參與到社會運動中,在樂生、都更、反核等議題上耕耘許久。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我們對於那些行動不免懷著某些浪漫的想像:他們是一群燃燒著理想與熱情的自由民主鬥士。可是對於當下的行動主體而言,或許心裡並不是只有理想或熱情,在戒嚴時代的背景下,要參與異議活動,猶豫、恐懼、甚至退縮都是可能浮現的心情。

從八十年代、或是更久以前延續過來的這些異議傳統,或許在不同年代必須面對著不同問題,而使得其中多少有些斷裂、變異。但是,即使時代變得看似更美好,威權退位、民主上台,所有陰霾已然逝去,這些異議傳統依然站在主流的對立面,持續發出刺耳、卻又令人們不得不正視的聲音。在過去那個年代激盪出的花火,或許今天已經冷卻了,但只是轉化成另一種形式的光和熱釋放出來。


1約600-640期,時間從1986年1月到1988年11月,其中第600期有前一百期的回顧。也有幾份更晚發行的,如682、697期。而停社處分和自由之愛事件發生在609和610期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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