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工三 曾稚驊 社工三 凌佳儀
從寬闊華麗的椰林大道轉到自行車紛沓的小椰林道與水杉道,於工學院綜合大樓路口轉到楓香道,在社會社工系館與資工系館中間,有一條小小的路,一邊是曾經的飛機草坪(現今是社科院大樓工地),一邊則靜靜地躺著一架戰機。這裡蘊藏著學生與校友的回憶,可能是情侶約會漫步而過,可能是同學夜半帶酒來此高歌,或是畢業校友對過往時光的追溯,也會有居民帶著小朋友來到此處玩耍。雖然不是全部,這裡仍然是某些台大學生、居民與小朋友共同享有的空間與記憶。
在9月19日的校發會議中,校方決議不保留軍刀機,將它送回國防部。對於抱持著「軍刀機與校方意象不符,也沒有教學價值」的校方,這當然是個期待已久的終點;對於兩年多以來爭取將軍刀機留在台大的學生們而言,校方的態度既然如此無心,送回國防部也許就是個雖然辛酸,但可以接受的故事結局。
軍刀機的歷史
F100A軍刀機為美軍所製,總共只有兩百多架,在八二三炮戰時,美軍為了防堵共軍,而將軍刀機運送來台,讓台灣在對戰中取得空中優勢,並持續守衛台海數十載,對於台海的安全功不可沒。
存放於台灣大學的F100A戰機編號0218,於1984年9月退役,並於1989年空軍捐贈予校方作為教學及展示之用。校方當時認為具有教學價值,而主動向國防部表達接收的意願;同樣接收軍刀機的還有成功大學、淡江大學等。
這些年來,軍刀機與飛機草坪,已成為東北校地中不可或缺的一景。但2009年7月,校方為了建造社科院大樓,決議將原規畫為校內永久綠地的飛機草坪變更用途進行工程,並鋪設替代道路,二十年來駐守在此處的老飛機因為機翼突出路面二十公分,被校方選擇報廢拆解,幸好在拆解時有位熱愛飛機的校友路過,以肉身擋下了怪手,才讓這件事情在網路與現實世界中引起更多注目,並由當時的學生會福利部長阮俊達出面與總務處協調後,使拆解工程暫緩。
軍刀機從台灣國防與戰爭的歷史退場後,又站上了台大的教學舞台,進而進入了台大的歷史與不少學生的記憶中。軍刀機的意象的轉型,不只是停留在教材的層面上而已,而是在地景上、與人的互動和記憶上也留下了長遠的影響,而後的學生自主的爭取保存的行為,更是學生參與校園事務的極好典範。
軍刀機的保存
軍刀機雖然是台灣大學1989年向軍方爭取而來,但直到兩年前拆機事件爆發前,一直都沒有被劃歸在校方財產內,也沒有保管單位。事件爆發後,在學長姊的奔走之下,軍刀機終於編入課外活動組的財產之下,這兩年間課外活動組所作的包括正式對外公開了募款帳戶,並從2011年3月與國防部共同召開F-100復原技術輔導研討會議等;國防部於2011年5月提出了修復計畫書,其中的經費共三十六萬,皆為材料費而不另外加收技術人員的費用,對於台大的展示機受損如此嚴重,軍方的態度可以說是相當友善。
當學生展開對於軍刀機的自主性的保存活動時,課外活動組主任的劉子銘學長,也是校園文化資產詮釋課程的開設者,與校文資的學長姐們開設了軍刀機的實習課,並由黃宋儒學長為召集人,組成了「台大F100改善小組」。在兩年多以來的努力中,F100改善小組採訪與作到許多口述歷史的記錄,並整理成一份文化資產詮釋的報告書;學生們也先後自主發動了許多的活動,如2009年底的F100改善活動,號召校內外的志工,第一次活動是幫多處被塗鴉的機身進行清理,第二次則是應空軍的要求,將外觀破損的飛機用帆布罩上,也是從第一次的活動開始,受到媒體與軍方的注目;另外也製作了軍刀機的模型與其他周邊的創意商品等。兩年期間還有多次的活動與籌措募款,在2011年814空軍節時,也與學生會學術部舉辦講座、集戳章的活動,與集郵筆友社合作製作了軍刀機明信片,並嘗試著從這些活動中,讓學生、教授與其他人們對軍刀機能有所凝聚,並向校方表示學生對於飛機的保存立場。
從98-2學期末開始,學生會也開始共同參與軍刀機的規劃,但卻多次遭到校方部分高層的阻撓。2011年5月,軍刀機的議題經由馮燕學務長口頭上的支持,課活組也嘗試將其提至行政會議進行討論,但多次因校方認為各單位間應先有共識再討論為由而順延;同時學生也向校規會與校發會提案,但前者在公文發送時,卻不知為何的擋在校方某個行政環節上而來不及在時限內提案,因此原來的兩條管道最後只剩下校發會議。同年6月,李嗣涔校長批示公文,要將軍刀機歸還國防部;在學生的奔走之下,同年7月,博物館群物理文物廳的傅昭銘教授表示,若學生會與相關單位能募得修復計畫的費用,則物理文物廳願負後續管理與教育推廣責任,而使校方發函至空軍的公文暫緩。
他山之石--成功大學的軍刀機保存
與台大同時期進入成功大學校園的F100軍刀機,由成功大學大航太中心負責硬體的維護與管理,每三年會重新上漆一次(上漆一次費用約為3萬元),其經費是穩定地進行編列;至於文史研究則是博物館職掌。
成大對於受贈予文物的態度是謹慎與珍惜的。對於任何文物的處理,會於展示前成立研究案,由博物館研究員對該文物進行研究(關於其歷史定位、發展生命史以及在什麼時期扮演什麼角色…等),再提出展示案,針對其保存方式可以有充分的討論,而後做出有品質、具有共識的決策。負責管理的人員更表示:「學校保存軍刀機的原因並非作為教學教具,而是展示用的文物」,參觀者除了校內師生外,社區的民眾也是常客,使飛機成為校園景點之一。
與台大相比,成大校方對於軍刀機的維護顯得較有具體的作為。校方除了會固定安排保全定點巡視,不會讓塗鴉、破壞的行為發生在飛機身上;另外,校方還會於一段時間內幫軍刀機進行輪胎充氣,以及輪胎之機身受力點換位,以防變形。
成大博物館目前有計畫明年補充飛機的展示說明文,現有的內容僅有機型、速度、引擎馬力等資訊,尚缺飛機的貢獻與歷史意義。明年也會成立粉絲團為飛機做宣傳。
從上述的校園文物保存維護經驗來看,成大校方的角色是主動的,不僅做到消極的保存,對外更是積極的推廣。反觀台大將軍刀機視為占空間、耗經費的文物,其他學校則是將其視為校園文化資產,發展成校內特色景觀,結合社區與縣市政府的潛在資源。
軍刀機的最後一役
2011年9月19日的校發會上,學生盡了不少努力,無論是提出完整的規劃計畫與找到後續的保存單位,或是遊說與連署爭取師長代表的同意。但在會議上,卻幾乎是一面倒的態勢,師長代表們多數都是抱持著反對的立場,提出一些例如「軍刀機非本校校史一部份」、「軍武形象與台大不符」、「不具教學意義」云云,只有少數抱持較為保留的態度;即便是學生們費盡苦心在會議上說明,最後師長發言完後,李嗣涔校長仍直接裁示軍刀機不保存。
事實上,學校最缺乏的,就是想保存的心。如學生會學術部長陳亮甫所說:「國防部給校方的報價只有收材料費,學生也一直有在募款,甚至可以做到不動用學校的錢,空間上無論是原址陳展或是另尋校園他處也都有規劃,後續保管單位也接洽好了,甚至連維修後長遠的、由學生自主的保存計畫都已經呈報給學校了,學校這麼堅持不保留的心態讓人百思不解」。
課外活動組雖然會以中立的角度協助學生,但在採訪中現任的周崇熙主任也多次強調,課活組作為業務單位,只能協助學生提出計畫與校方溝通,自身並沒有辦法提出其他的保存上的計畫,並認為「學校在大方向上傾向不保管,因此細節上的保存計畫顯得枝微末節」。另外在連絡總務處時,鄭富書總務長從頭到尾拒絕接受任何採訪,將問題交由保管組王占春主任代替回答,而後者多次表達「軍刀機非本處事務」,而避開談論總務處的態度與保存上的困難等;無論是現任的課活組或總務處,對於不保管的決議都是以「這是校發會議上的共同決議」的說法,將責任歸至全體校方人員。即使各單位不願去做出具體回應,但以校方共同的決議結果而言,作為一所台灣頂尖的大學,台灣大學有氣派的外表,有氣度去追求「卓越」,卻沒有這樣的氣量去保存一個歷史文物,而且不是不能,而是不為,讓人感到無限唏噓。
無論從歷史與文化的角度,或是從保存的層面來著眼,軍刀機不保留的決案都讓人感到錯愕;但若是以目前校方無心管理的態度,倘若真的接下了軍刀機的修復計畫,只會重蹈類似的問題。雖然交還國防部是個艱難的決定,但也不失為一個解脫的方式,無論是對於所有投身其中的同學們,或是對於歷經風霜的軍刀機本身。
關於軍刀機的故事是絕對值得傳唱下去的,無論是讓學生由小見大的關注到更多議題,或是讓學生更能學習與校方間的關係和應對、與對於文化資產的態度;同時,這樣的故事,也將會是往後學生自主參與的事件的契機。
後記:感謝F-100改善小組、學生會、物理文物廳,與所有曾經參與過軍刀機保存的學生與師長與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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