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0月15日 星期三

讀者投書:野百合的幽靈迴盪——評大陸社社刊「爝」

◎許躍儒

  期末考結束後5天,我拿到了大陸社的新社刊「爝」。距離上一次的社刊(也是創刊號)「觀碴者」,已經超過一年半。看到這個歷史悠久的社團重新出刊,我是興奮的。尤其這次是以學生自治做為主題,而不再是距離我們遙遠的校園外的他者,更讓我十分感動。

  然而,認真的閱讀完每篇文章後,我失望了。在這次的創刊號中,我只看到到大家重新回到野百合時代積極參與公共事物的呼籲。「學生會不能忘記自己的傳承與使命。追溯最早的源頭,追求學生於校園中的主體性、自主性的目標未曾消失。」「少了對抗帶來的外部壓力,同時也少了校園內對於學生自治的熱情。」

  過往學生運動的事蹟,化身為不可挑戰的熱血幽靈,不斷迴盪在每個撰稿者的心中。他們為現在學生的冷漠悲嘆,祈禱每個人能大夢初醒回到公共領域。「只要大家都熱血參與,這座校園就會改變吧!」他們彷彿如此低語著。

  馬克思在《路易拿破崙的霧月十八日》曾經說過:「一切已死前輩的傳,像夢魔一樣糾纏著活人的腦袋。當人們好像只是在忙於改造自己和周圍的事務,並創作前所未有的事物時,他們戰戰兢兢地請出亡靈來給他們幫助,借用他們的名字、戰鬥、口號和衣服,以便穿著這種久受崇敬的服裝,用這種借來的語言,演出世界歷史的新場面。」無論野百合還是自由之愛,這些運動成為歷久不衰的神話。在黎生的中正廟、在大陸社的社辦,化為幽靈不斷迴盪。他們都穿上了野百合的衣服,號招一場時空錯亂的戰鬥!

  醒醒吧!各位迷惘的熱血青年們!就算是野百合時代,也絕非一個「人人都積極地參與公眾事務的場景」。就算是70年代的大學新聞社,人數也不過20多個。就算當年各種刊物塞滿活大,大家也只是「比較哪份刊物比較容易墊便當」。更不要忘記了,當年的行動策略是「精英結盟,向下動員」,積極參與運動的核心,仍然是那少數人。

  我不否認,在人數上,他們比我們稍微多了一點。在組織上,他們比我們更為緊密一點。但在我們這個時代,我們有屬於我們的戰鬥方式。我在網路加退選公聽會上,在15米道路公聽會上,我看到學生仍然願意關心自己周遭的事務。靠著網路上資訊的快速流通,在透明度、精英與大眾的互動上,我們比之前的運動還要來的好。只是這些議題性社團或自治團體的組織,也就是之前所稱的「精英」,在行動策略上過於鬆散,才會導致結果不盡人意。

  對於過往行動的誤認,使得多年來,議題性社團總是不斷販賣空泛的希望。以為只要人人熱血參與公共事務,一切就會改變。醒醒吧!那是一個遙不可及也不切實際的夢,也不曾在台大的歷史上發生過。我也相信在私人性在大眾傳媒的助長下滲透入公共領域的今日,當今世界沒有哪個國家、哪個地方實現了這個夢。

  當大家的心靈被虛假的幽靈盤據,我們就喪失了面對真實世界的勇氣。對於校園內實實在在的議題:學費調漲、社科院遷院、網球場取代壘球場、宿費漲價、校內超速等,大陸社隻字未提。唯一時下的議題只有校長遴選事件,但只有肯定而欠缺任何的批判甚至報導。對於現狀提到的唯一具體改善方法,不過是「學生會應該為學生爭取更多的權益」「強化學生會與學生、系學會的連結」,這兩項也近乎原則性的宣示。我也納悶,都把期望交給學生會,那大陸社自己呢?我不能接受在對現狀提出反省之後,既不提出任何具體改革措施之下,把責任就交給別人。不過這還算具體的,其他還有諸如「寫這篇文章。我不想改變什麼,也無力改變什麼」的結束語,完全陷入了自遣自懷以自high的過於高雅傷痛。

  或許,我對一份創刊號的苛責過於嚴厲。畢竟每個時代,都會出現「希望大家多參與」的焦慮與期待。將訴說理想放在第一步並不是錯,但是我能期待看到你們的第二步嗎?我能夠期待你們將面對實實在在校園議題,提出分析與具體改革嗎?我能期待你們將兌現「在這麼多政見、理想、遠景交互轟炸之後,終究還是得實實在在做一些事情吧!」

2 則留言:

  1. 大陸社的正式回應:
    http://blog.yam.com/ntu_continent/article/17864231

    一週前,許躍儒投書台大意識報(點這裡讀許的文章〈野百合的幽靈迴盪〉),以本社社刊"爝"為例子(點這裡讀社刊系列文章),批評這份刊物只能侷限在空喊口號而無法關注實質議題。

    如果從"實實在在的議題"這個標準上來看,這份刊物也許不是那麼具有"功用"。不過,有幾點我必須做出澄清和說明。事實上,這篇刊物原先的目的,主要還是社團刊物的初試啼聲。在封面上,我們清楚地寫下了"大陸社社刊特別號",希望透過報導這樣一個活動,為正式的刊物來鋪路。我們向每個社員邀稿,讓他們自由撰寫對學生自治議題的想像或是活動的記錄,所以我們可以看到裡面有積極的呼籲,也有質疑的聲音(例如:"寫這篇文章。我不想改變什麼,也無力改變什麼。" 這句話,的確是作者真正的、否定的結論,而非"自遣自懷以自high的過於高雅傷痛"),作為這樣性質的刊物,我們倒是沒有預設任何前提或想達成的目標。

    此外,沒有把"實實在在的議題"報導出來,也的確是我們較缺少的,畢竟過去這樣子的報導方式極少為大陸社所採用。以往我們對議題的探討,主要是把重心放在開放的社課上,希望藉由社課,讓參與的人能夠對這些議題能有較深刻的了解跟討論,關注的面向也不僅限校園議題。相較於"懶人包"式的資訊提供者,過去大陸社對外往往將自己定位為一個平台,一個能讓大家較為深入參與、交流的平台:在社課之中,我們討論著「不平等」如何形成一個穩固的歷史社會現象;全球化如何透過WTO遂行其意志;透過讀書會,我們討論早期全球化如何形成,資本主義如何以殖民者的姿態重整數百年前的國際貿易。此外,我們貼在社辦牆外的海報往往提供重要時事議題的呈現,並且歡迎公眾在留言版上發聲,激盪大家的討論,而不只是單向的"報導"、"告知"。因此,我們的刊物在多元並呈的同時,少了些銳利的分析,卻期許著自己能夠擁有足以容納公共平台的熱情。

    一份刊物,是一個社團某些價值的反映;對刊物想像的不同,也是社團價值的不同。

    進一步講,在這樣的比較中,我們可以看到,隨著每個社團的經驗、價值、條件不同,所適合的方向與實踐方式也可以有所不同。我不反對大家提出對議題性社團的想像,但如果大家在討論之前就已經打算將自己的價值強加在別人身上,就只會造成反彈與困惑。

    許躍儒先前的文章,激起了社團間有關自我定位、以及社團方向的討論。無論我們是否能認同他的論點,這至少是個反省與檢視的機會。希望這篇文章能作為一個開端:停止情緒性的語言,在一個平和的氛圍來討論社團所應該扮演的角色。我們歡迎許躍儒向我們提出在校園議題上頭的建議,也歡迎各種價值與我們目前社團的方向進行辯論,不過,那不代表我們需要一個披著校園議題外衣的幽靈,希望把它召喚出來的人,也能記得將它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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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段四所引馬克思著作名有誤,應為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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