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月12日 星期二

意識報029刊目錄(1/11/2010)

封面繪圖:詹子琦

本學期意識報拖稿嚴重,原訂一月發刊的030也被迫停刊。我們明白99%的同學大概根本沒發現這件事,但是還是在此向支持者致歉。在量上面所無法提供的,我們希望可以以更好的專題品質作為補償。對訂戶亦會寄送筆記本。意識報感謝您,我們下學期見!

意識社論
九十八學年上學期總評:讓討論與反思生根 ◎台大意識報社

意識校園
媒體罰/發到學生?大學生看論壇的美麗與哀愁 ◎董昱
To併or Not To併──國北教合併案的開始與未來 ◎許月苓
為何發起合併連署──專訪國北教袁汝儀老師 ◎葉志成
合併背後的問題與考量 ◎許月苓

醫學人文專題
做醫師之前先做人──醫學人文教育的歷史背景 ◎吳嘉浤 黃澤祺
醫學人文的序曲──專訪台大醫學院前院長謝博生 ◎黃澤祺
專業教育的省思──醫學人文教育與專業素養 ◎莊建淮 李問
從學院到醫院──醫學人文的轉化 ◎陳稚涵 沈怡昕
微弱的燭光──學生參與的主體學習空間 ◎陳宗延

軼事文史
半世紀的駐足——從軍刀機事件看校園文化資產 ◎黃聖竣

藝世藝文
倚百竅為聲——當代藝術展覽在洞洞館 ◎陳立安

義士廣場
長冬仍見暖陽:公共討論作為一種生活方式 ◎黃怡安


意識報兩歲了!
意識報兩週年:意識蟲遊台大系列照片

九十八學年上學期總回顧:讓討論與反思生根

◎台大意識報社

九十八學年度上學期即將到達尾聲。這學期的校園事件中,洪蘭在天下雜誌上譴責醫學系學生上課啃雞腿,投下了一顆特大號的震撼彈,事後醫學系系學會更舉辦了「力挽洪蘭」討論會。然而更值得肯定的是,醫學系學生並沒有在媒體的鎂光燈退去之後,而停止內部的討論與反省。他們反而借力使力,成立「醫學系空間規劃小組」和「醫學專業素養小組」,繼續推動學生參與系務。

與生活息息相關

在生活中對話,在對話中生活。校園中的食、衣、住、行,往往是學生起身行動的原因。社會系「女性主義理論」這一門課,有兩組小組作業登上了報紙版面,分別是討論女性刮腋毛的「腋毛T」,以及在總圖前搭帳棚的「性別友善宿舍」。同樣是性別議題的實踐,男五舍生治會舉辦了「學生性愛分享工作坊」系列活動,並且在男宿設置女廁,還發放保險套跟潤滑液,希望營造一個更開放的性別友善空間。

在交通方面,台北市政府原本預定在校園內設置兩處公共腳踏車租賃站,之後在校規小組和學生會福利部的考量過後,擋下這個提案。而不久前校方宣布往來各校區間的校車即將收費。社科院、公衛學院、醫學院學生會發起連署抗議,認為學生無法選擇所屬校區,而收費只是把校務經營的困難轉嫁到部分學生身上。日前,校長在校務會議以「可以再討論」做了沒有結論的結論。然而,校務會議當天有許多在場的老師都發言聲援連署的訴求。從學輔會到校務會議,在這學期的會議場合中,我們都可以看到學生代表盡力準備,在有時極為不友善的條件之下上場。如果能跟一些出席會議的老師事先討論,針對主打的議題形成策略聯盟,可以讓會議上更能夠發揮。

如何與社會連結?

在這一學期中,可以感覺到台大學生會積極希望將學生與社會作連結。從八八水災後,志工報名系統、出隊回報系統的建製,可以看到這方面的用心。然而,學生究竟該用什麼方式加入社會的公共討論,則是可以進一步的思考。十月初台大在泰晤士報的排行榜「進百大」,學生會在校門口的記者會成功達到發聲的效果,這場記者會卻比較少台大學生知道。又如十二月的ECFA論壇請來經濟部長,校內學生反應卻沒有校外媒體來得熱烈。

十一月底由台大社團聯合舉行「台大綠遊記」,則是另一種連結的方式。一系列活動包括「彎腰生活節」農民市集等,結合了農業議題、農友攤位和生農學院師生的攤位,同時邀集附近社區一起參與。如何讓社會上的議題,能夠與「學生」這一身份產生連結,或許需要回歸到校園作為一個學術機構、教育機構的本質。

從系所開啟討論

在這裡,我們必須要再次強調醫學系「力挽洪蘭」活動的意義。醫學系系學會所主持的論壇及後續成立的小組,讓學生能夠坐下來一同思考自己的專業領域。學生對系務的討論參與,一方面是一種民主的學習方式;另一方面,系內討論的性質,讓學術知識可以與公共議題互相結合。在討論過程中,學生能夠更清楚的掌握自己系所的定位,進一步才能將知識學以致用、貢獻於社會。

在這一期的意識報,我們與醫學系的同學一起合作進行「醫學人文教育專題」,一同採訪醫學系的師長和同學。從醫學系的例子,讓我們看見學生也有能力開啟專業領域的對話。另外,醫學系系刊《醫訊》這學期重新復刊,其他如生科系的《繫報》、中文系的《踏歌》、人類學系、公衛系發行BBS電子報,在在可以看見學生透過專訪、專文等形式,思考自己系所的特色。縱使沒有如洪蘭事件的話題性,每個科系的課程內容、師生關係、服務課程、系所評鑑等面向,其實都需要有學生長期的耕耘。我們期盼這樣的討論與反思,能夠從小範圍做起,在每一個系所的文化中生根。

九八學年上學期,其實還有很多精彩的故事,但受限於篇幅僅能到此為止。意識報感謝您的收看,並在這裡敬祝各位熱血的台大學生新年快樂。期末考加油,好嗎?〒皿〒


本學期台大生活話題

食:雞腿
衣:腋毛T
住:帳棚
行:校車
育:進百大
樂:遊客與公共腳踏車

媒體罰/發到學生?大學生看論壇的美麗與哀愁

◎董昱(社工一)

隨著多次江陳會的召開,海峽兩岸的社會經濟關係將面臨許多的改變,眾多議題中, ECFA的簽署與否一直是媒體與大眾關注的焦點。在一波波贊成與否的爭吵聲中,台大學生會也挺身而出,於十二月26、27(六、日),舉辦為時兩天的「ECFA罰/發到大學生?大學生看ECFA的美麗與哀愁」學生論壇,試圖藉由一個公共的討論空間,除了讓台大學生更深入地去了解ECFA、也試圖使學生體會主動、積極參與政治經濟議題的重要性。然而,因為為時過長、議題失焦等原因使得學生參與度不高,又因為學生會面對外界媒體的態度曖昧,使得整個論壇活動的舉辦動機蒙上了一層灰暗的色彩。

活動過程與學生參與

學生會於十二月26、27(六、日)舉行為時兩天的論壇,總共邀請多位社經學家參與討論ECFA的簽署,包括:經濟部長施顏祥、台灣智庫董事長陳博志、台大國發所教授辛炳隆、勞委會、農委會、中研院院士瞿宛文、施俊吉、台大經濟系教授林建甫等人(依活動進行時序)。面對學生會的邀請,這些學者以及專家們願意花時間向學生解釋ECFA,以增進學生對公共議題的認識,誠然讓人欣慰。

可惜的是,即使在這樣的機緣下學生的參與度仍然不高。根據學生會公布的數據,原本報名參加的人數為104人,但是參加第一天(12/26)活動的學生人數為40人(加上社會人士有一百多人),第二天則降為20人。可見學生參與率不高,「喚醒學生從自己的角度關心公共議題」的目標顯然沒有達成,而可能的原因有二。

首先,時間是可能的原因之一。其一為論壇為時過長,許多學生因為時間上的無法配合而無法參加;另外,由於時間挑選在聖誕節之後,有許多學生反應另有安排而不克前往。

其次,在這次論壇中,講者多從台灣社會、經濟、政治等鉅視的角度分析之,較沒有聚焦於ECFA與大學生的連結,反而產生議題與學生間的疏離感。本次論壇關注的不應只是ECFA的定義與內容,而更應帶出的是ECFA對大學生的影響,如:陸生來台、承認大陸學籍、就業市場的衝擊……云云。然而在兩天總共超過13小時的演講中,ECFA的簽署與大學生之間的連結極少被聚焦,大部分的講員皆以「是否應簽署ECFA」作為主要的演講題目。理所當然地,這其中仍然會談論到ECFA將造成的影響,然以學生作為主要關注對象的內容相對極為缺乏。

學生會與媒體

活動結束後,學生會召開了記者會,除說明本次活動要旨,還公布多項統計數據,以顯示本次論壇是否達到改變參與者想法的成果。統計的方式以問卷進行,主辦單位於第一天和第二天皆發放一份相同的問卷,作為前測和後測的比較。學生會並不試圖以此統計作為台大學生的意見反應,其目的只是為了顯示活動達到的效果,而最後統計結果亦顯示:學生認為ECFA好的百分比提升了、但對於政府的信心不升反降。

雖然學生會欲以此統計顯示本次活動作為意見交流之成效,然而這份數據卻因為作業程序的疏失而導致了代表性不足的問題。第一天接受前測的學生在領取問卷時,同時也領取了一組編號,以便於第二天作為領取後測問卷的依據。然而學生會卻因為疏忽而遺失這份編號的對照資料,真正參與「全程」活動的實際人數不得而知,手上的資料僅剩餘20份來自於第二天完成的後測問卷。

根據學生會於當日記者會所公布的數據,這份統計所採納的是「20份全程參與者所填寫的前測與後測問卷」,然而事實上仍有許多漏洞。究竟學生會所舉辦的活動成果應是向媒體負責、還是台大的學生呢?

台大學生會舉辦本次活動是希望喚起學生的公民意識,希望學生能從自身出發來關心公眾議題,然而由於活動的時間使然,參與人數並沒有達到預期之多。另外在題目的挑選上,從大學生的角度關心ECFA並無不可,然還是要避免過於空泛的討輪,使得原本的論壇淪為一場公聽會。最後,當媒體以放大鏡關注台大學生時,「如何定位」也成了學生會將面臨的困境。

To併or Not TO併——國北教合併案的開始與未來

◎許月苓(社會二)

有關台大將與國立台北教育大學(討論中多簡稱「國北教」)合併的風聲,從很久前就存在。但傳聞歸傳聞,計劃卻遲遲懸宕在試探階段、校方層級。直到2009年12月9號,一則關於「國北教一名教授發起學生連署支持併校」的報導在PTT NTU版上引起熱烈討論,學生們開始公開爭辯合併的優劣與必要。新聞中大致提到,國北教有人在校慶時拉布條希望學校召開「併校公聽會」,而強力推動合併的袁汝儀教授提出「2010年暑期合併」的訴求連署,並且一連兩個禮拜將在校園內設立「QA小站」,讓學生提問並親自釋疑。藝術與造型設計系袁汝儀教授站在雙方得利的觀點支持合併: 一來國北教能充實教學資源,二來台大能填補教育與藝術兩大領域的空乏。後續的追蹤顯示活動似乎有了成效──國北師宣布將組成15人小組重啟兩校併校的溝通;那麼,回到台大方面,校方現在的態度到底是如何呢?「呈現擱置狀態」,這是目前我們所得到的回答。

其實合併案已經談了大概十五年,具備地緣上的便利性、系所互補性與規模一大一小的特色,讓兩校合併成為一個可能的選項。從前一任陳維昭校長時期開始,1995年國北教即主動向台大提出合併的意願,那是全台首次有大專院校商談合併。而台大方面即使贊成的教授不在少數,但主要卡在有些教授對合併後的師資以及衍生問題有疑慮,整個合併事宜也因此不直接逕付校務會議決定,而是改採取合作、選課等漸續和緩的動作,也曾推動讓一些台大學生住到國北教宿舍裡。

2002與2005年兩校都曾簽署互為策略聯盟協力機構,而後者更訂出五年的時程表,分為「準備期」、「調適期」與「融合期」等階段,提出若發展良好就可能成功併校的願景。曾一度看似有望的合併案,此時最大阻力卻出現在國北教方面。2008年正值兩校校長同時進行改選,準備將進展從「準備期」推進到「調適期」,目標2009年進入「融合期」的當時,台大方面李嗣涔成功連任校長,但台大推派出參加國北教校長選舉的陳正宏理學院院長(曾任台大副校長),卻在第一輪投票時遭到淘汰,間接表示了國北教不願進步入併校進程,至此合併案陷入膠著,延伸至今日暫且擱置的狀態。

那麼未來是否有可能打破僵局,重啟溝通的可能呢?就短期看來,即使雙方都有意願併校,其中包括大學合併法令的修改、重疊系所的整合與雙方磨合等等問題,都讓合併案看起來遙遙無期。但目前首要之務是開啟相關的討論,先確認是否該合併此一根本性的問題,邀請不同立場的教授與學生進行辯論,並展開校內與校外的溝通,若討論出來對合併持正面態度,那麼無論轉型的歷程多麼辛苦,都該從大處著手努力改變;如果合併是一個傷神且壞處多於好處的選擇,溝通與說服也是一條勢必克服的荊棘之路。

為何發起合併連署──專訪國北教袁汝儀老師

◎葉志成〈化學一〉

去年十二月初,國立台北教育大學的多位師生藉校慶運動會之際,發起連署推動「國北教大和台大整併案」,進而引起了大家熱烈的討論,不管是贊成還是反對的聲浪皆此起彼落。實際上,早在十五年前,兩校校方已開始協商合併一事,只是在種種因素之下,至今仍未實行。

為了瞭解事件的來龍去脈,我們採訪了此合併案的最初構想者既發起人──國北教大藝術系的袁汝儀教授。袁教授於1990年參與一項國科會計畫,遠訪荷蘭研究師範學院。當時,荷蘭正在進行高等教育的重整以及大學、師範學院的整併。於荷蘭的所見所聞使袁教授開始為國北教大﹝當時名為國立台北師範學院﹞的前途擔憂。那時的國北教大類似國營企業,受到政府、教育部的保障,缺乏應對外在世界的靈敏度,進而在營運政策、教學內容等方面逐漸封閉。袁教授所擔憂的是產業開放、國營事業民營化之後,面對外在市場的需求,市場規模不好的國北教大將喪失競爭力。因此,她於返國之後便開始積極推動兩校的整併案。

袁教授認為真正驅使兩校整併的並非兩校的利益考量,而是國家整體的教育政策。師範體系當今已屬過時的觀念──面對全球化快速的變遷,新一代的教師需要與「教育」結合的專業及綜合的知識,才能培育出更優秀的下一代。師範體系的優勢在於將新知識轉換、散播至教育之中的專業教學經驗;然而,在相對封閉的教育環境之中,許多「新知識」早已過期淪為「舊知識」。袁教授期待在合併之後,國北教大和台大能夠達成相輔相成的效果:國北教大提供專業的師資培訓過程,台大則能提供將來的教師更多元的資訊,進而讓知識快速地藉由教師傳達到下一代。

就現實方面來講,袁教授認為有助於合併的條件兩校大多已經具備。第一是國北教大與台大的大小懸殊,一方非常小、一方非常大,小的併到大的之中是可行的。第二是地理位置相近。等國北教大新建的游泳池蓋好後,南邊隔著一條辛亥路外就是台大,天橋或是地下道都是可供選擇的連結管道。第三個則是功能互補,國北提供教育、藝術等的師資陣容,進而併為台大的教育學院、藝術學院,而台大方面則可提供多種專業的課程,造成雙贏局面。

然而,國北教大跟台大從1995年開始談到現在,協商已經進行了十五年之久。一方面,教育部對兩校的合併案表示「樂觀其成」,卻只肯束手旁觀;另一方面,少數重覆的系所、畢業文憑、資源分配、行政體系等等的問題時常模糊焦點。袁教授表示,在談判的過程之中台大始終沒有落後,剛開始行動的是國北教大的校方。而在面對宏觀的問題之際,個人的遭遇、福祉均不該是最先考量的對象;袁教授提到,國家的未來在於下一代的教育,合併案將有利於教育體制的更新。但她亦坦承,上述的種種問題雖屬「細節」,雙方還是需要好好的討論,如同「行百里半九十」所指出的最後十里路那般,同樣必須審慎對待才能穩當的走下去。

合併案背後的問題與考量

◎許月苓〈社會二〉

關於台大與國北教併校,大多數學生的質疑均圍繞在畢業文憑、磨合、重疊系所整合與學生能力等等,討論合併後雙方可能各自得到的好處,或什麼問題將接踵發生,而少有把焦點擺在「為何需要合併」,或是思考其背後教育政策的問題。誠然,關乎學生切身權益的問題是該好好公開琢磨與辯論,但若把時間的的尺度拉長,併校產生的衝擊絕非只落在首當其衝的應屆師生上,從對雙方大學造成全面性的長遠影響,以至於考慮到未來台灣教育師資將走向何方,這些都需要我們審慎思考。

對教育政策的想像

國北教袁汝儀教授主要從改革教育政策的方向支持合併。國家競爭力繫乎於教育,她認為唯有將教育大學的教育專業,搭配綜合型大學學術研究的活力,這樣的師資才有足夠能力教育下一代應對高速變化的世界。此外,承襲舊有師範體系封閉性,規模小與資源分配不足的問題,加上台灣早已開放師資培育,在在使教育大學漸失其必要性與競爭力;在袁汝儀教授的想像中,儘管近期內無法成行,但若參照國外整併大學的風潮,並考量台灣目前師資培育多頭馬車的情況,僅管崎嶇難行,教育體系與綜合型大學合併的這條路勢在必行。

大學資源的分配

少子化的浪潮,再加上回應教改運動其中一個訴求:「廣設高中、大學,暢通升學管道」,大專院校大量增加的結果,已造成今日不足額招生的情形日漸嚴重;而急速增加或改名而成的大學,因為教育經費沒有隨之提高,導致教育品質與他國相比,令人堪憂。荷蘭因為在人口數,面積大小與位置上,條件與台灣相近,所以常被當做考察對象。為何在相似的條件下,荷蘭能擁有優質的國力呢(包括競爭力與人平均所得等,均排名世界前十)?1960年代荷蘭國內大學開始擴增,十年後漸漸浮現問題,包括教學品質堪慮、教職員工不足、大學缺乏有效管理等。但荷蘭政府在70年代開始進行一連串劇烈改革,包括重整合併高等教育機構,有條件的投資等等,確保優異的教育品質。回頭看國內,只有東華大學與國立花蓮教育大學在2008年成功合併,雖然教育部在推動其他學校整併,看似沒有太大的動作,但在教育部中程施政計畫(99至102年度)裡,確有推動「國立大學校院資源整合發展計畫」此目標。

台大需要藝術學院嗎?

一個綜合型大學,姑且不論藝術是否能刺激人思考,或是學生都需要藝術方面的薰陶,西方綜合型大學可能因其發展的背景,均多擁有藝術相關科系──無論著重在實作「音樂訓練」,或是理論,甚至是研究音樂與社會等其他方面。早在孫震前校長(陳維昭校長之前, 1984年08月到1993年03月)時期,由於當時經濟蓬勃發展,遂有台大自己設立藝術學院的構想,打算從創辦藝術史所、戲劇所、音樂所、戲劇系起步,原本還要繼續創電影學系與電影研究所。後來到了陳維昭校長任內,改由文學院負責,但此時局勢已大大改觀。創辦藝術學院需要大量的資源,包括表演廳、樂器等都是一大筆經費,但除了教育經費被砍除(原先教育經費的藍圖是達到全民所得的15%),其他學校也紛紛設立了藝術學院。此時,台大與國北教合併案,看似變成了能快速獲得師資與專業的途徑。

合併的考量與台大的定位

我們最終還是得回到對教育政策與綜合型大學的想像,以及考慮到台大與國北教的特殊性來討論合併案。如果我們贊同袁汝儀教授的看法,期望讓所有教育大學與一般大學合併,但就台大與國北教的特性,有學生質疑國北教大的專業在國小教育,與我們師培目標在中等教育學程不符合,這樣的情形該如何解決?另外,教育是一門重要且與國力息息相關的學問,台大在教育上的定位,是要扮演培育師資,或是配合台大「研究」的角色專職在教育學的研究上?以哈佛為例,其教育目標,包含就讀學生與畢業後的教學對象,皆不侷限在任何年齡層上;而日本的綜合型大學多設有教育學科,分別有師資培育與研究教育科學兩部分。

另外,台大需要設立藝術學院嗎?若答案為是,與國北教合併能夠滿足台大學生對藝術的需求,或是更上一個層次,能夠在「藝術研究」,甚至是「藝術教育研究」上彼此摩擦創造出火花嗎?

我們該首先思考台灣對教育研究與師資培養的需求,以及對一所綜合研究型大學的期許是什麼,再來討論該不該合併。可能我們認同這樣的理念,但就兩校的特色不一定贊同合併;或是認為這樣的方向,還有太多需細緻考量及操作的地方。日本筑波大學就是1970年代大學競爭下的改革產物。是因為日本政府在60年代提出筑波科學城的藍圖,而在1973年廢止了以師資培育為目標,有悠久歷史的東京教育大學,在此基礎下配合其他的改革創立了筑波大學。

最終解決方法?

如同袁汝儀教授所曾提到:「在轉型裡面有人性的問題、有組織的問題、有機構原有使命被抽換的問題、功能轉變的問題,還有最實際的經費問題、設備問題等等,太不容易的一件事。」我們應該拉高格局,重新構思對高等教育及教育做為一門學問的想像,再依現實的考量做合併或調整。台大到底要不要與國北教合併?我們期待雙方當局者與學生們,甚至是教育決策者深思熟慮與激辯後的回答。

做醫師之前先做人──台灣醫學人文教育的歷史背景

◎吳嘉浤(中文三)黃澤祺(醫學二)

前言

日前洪蘭女士撰文批評台大醫學系「醫療與社會」的課堂中學生聊天、吃便當、睡覺等不專心的情形,該課教師吳嘉苓,卻發現修課學生表現出對社會深刻且廣泛的關懷,肯定教學的成效。同處一間教室,雙方眼中所見恰成對比。

自九零年代以來,人文教育的改革在台灣醫學院中已蔚成風潮,台大醫學系的「醫療與社會」課程是其中一環;但許多學生依然對於「醫學倫理」、「醫學與人文」、「生死學」等課程有所疑問:道德該用教的嗎?人文素養是否能用學分來計算?對醫學教育改革的歷史簡單爬梳後,也許我們可以看得更清楚:為什麼醫生需要人文教育?它又如何回應了醫療環境變遷下的各種挑戰?

從理髮匠到傅雷斯納

  歐洲自中世紀以來,外科手術由理髮匠執刀,接受師徒制的訓練,相對之下,內科醫師(physician)在大學裡接受古典文學、哲學等人文訓練,同時學習醫學理論,融合人文、科學的大學教育。十九世紀之後,科學知識與技術大量被應用於疾病診斷,科學實驗與臨床訓練漸成教育重點,到了二十世紀,這種傾向更為明顯,生理學、生物化學、臨床技術都需要大量的時間學習,人文的教育漸成次要。

  而在美國,於1910年出版的「傅雷斯納報告書」(Flexner Report)擴大了當時全國醫學院評鑑造成的影響。這份報告的作者傅雷斯納大膽建議將當時主要以營利為目的的私有實務訓練學校(proprietary medical schools)都併入大學之中,以避免醫療的商業化、保持醫學教育的品質。他推崇研究對醫療的貢獻,又指出當時醫學教育中基礎科目過於繁瑣,與學生實際需求不符,強調臨床訓練、實際操作的重要性。傅氏報告影響美國的醫學院數十年,結束之前混亂不堪的醫學教育制度,學生至少需在大學接受兩年的人文、科學訓練,再接受四年制醫學教育。他企圖培養學生從知識的背誦者,轉為直接參與實驗、臨床見習的主動學習者。即使如此,傅氏在多年之後反省,認為醫師的養成依然缺乏文化與哲學的素養。

台灣醫學教育的萌芽

  而反觀台灣,1895年,日本殖民統治的開始,也是台灣引進西方醫學體制的開端。

  總督府最早開設的土人醫學講習所專收台灣人,對象為修習過六個月「國語」教育的學生,故先有物理、化學、數學、歷史、地理、日語、動植物學等課程,再授予基礎的醫學知識,畢業後(或者以公學校學歷報考)銜接的醫學校亦在第一年的預科奠定學生語文、社會科學的基礎,培養分析及解臨床問題的能力。臨床方面,則到收容所或基層的醫療設施進行教學。後來轉型的「醫專」、「台北帝國大學醫學部」則屬專科/高等教育性質,四年中頭二年為基礎醫學、後二年為臨床實習,除了醫用德文、醫學法制等專業需求之外,並無人文相關的課程。

  從土人醫學講習所、醫學校到台北醫專、台北帝國大學醫學部,醫職原本乏人問津,輟學率高達八成,到後來卻變得人人稱羨,培養出大量的本土醫學人才,投入基層社區的醫療工作。這自與當時日人統治下諸多的政治、經濟不平等,醫師成為少數的「自由業」有關。不僅如此,醫師在鄉里間是引進先進思想的知識份子,除了在「公醫」制度下協助衛生政策的制定推行,著名如賴和、蔣渭水,更是在推動社會文化、政治活動上有著重要貢獻。蔣渭水著名的一篇「臨床講義」將當時的台灣診為「世界文化的低能兒」,要求以教育、文化事業「治療」台灣社會,凸顯了當時醫者在社會中的獨特角色。

  即使在學校很少接受人文相關的教育,當時的醫師處於台灣人中的「領導階級」,幾乎獨霸了當時知識份子的族群,對自身的社會責任也有所意識。醫學校校長高木友枝那句「做醫生之前,先懂得做人」,成了歷屆學生自我勉勵的座右銘。而當時的社會普遍對醫師尊敬,醫師「缺乏人文素養」、「懂得醫病,不懂醫人」的爭議也尚未出現。

轉向美式體制

  到了戰後,傅斯年校長推崇美國的醫院制度,也將台大醫學院的制度做了一番改革。例如以「系學分制」取代「講座制」,教學與研究並重;仿照美國對基礎醫學的分期、分科,實行大班制的授課、實施見習醫師制度,同時亦確立了七年制的醫學教育。自此之後,台灣的醫學教育轉向美式體制,而1950年代之後,台灣社會漸趨穩定,經濟逐漸發展,依次有國防、高雄、中國、北醫、中山、陽明、成大、長庚、慈濟、輔大等醫學院成立。

  這些醫學院的體制多類似於台大,但在學制、課程、教學等方面各有特色。學制方面,有七年制醫學系、五年制學士後醫學系、七年制中醫學系、五年制學士後中醫學系等,十分複雜,但自六零年代後逐漸演變為七年制的課程,主要是先授予兩年的通識教育,再學習基礎醫學、臨床、實習等課程。在通識教育的課程中,與其他學院一同修習國文、英文、三民主義、歷史等課程,希望藉由同儕間的影響,對社會的變遷脈動、多元需求有所瞭解。另外,如臺北醫學院設立之初重視不分科的基層醫療教學,強調在社區診所中的實習服務。成大醫學系設立於九零年代初,則重視臨床溝通、醫學倫理、醫學史等人文倫理教學。

  而此時的醫學教育已不再具有抗爭的傳統。二二八以降的白色恐怖逮捕、殺害許多積極參與政治運動的醫師與醫學生,讓這些「醫界的良心」被迫噤聲。縱使高薪、高社會地位依舊,醫生不再積極參與社會的脈動,昔日「社會醫」、「國家醫」的理想逐漸失落。

邁向新世紀的反思

  戰後的台灣醫學教育逐漸浮現問題,包括教師員額不足、考試導向的教學、基礎醫學課程過重且與臨床脫節、臨床課程又偏重知識灌輸而非床邊教學、許多醫學生缺乏醫病溝通技巧與人文素養、社會責任感的淡薄。種種的問題累積,至1998年美國的NCFMEA(國外醫學教育與認可委員會National Committee on Foreign Medical Education and Accreditation)將評定台灣的醫學教育評定為與美國「無法相比(non-comparable)」而敲起警鐘。教育部隨即委託國家衛生研究院研擬醫學院評鑑的新機制,並由成大醫學院創院院長黃崑巖教授主持。台灣醫學院評鑑委員會(TMAC)於2000年成立,推動了全台灣醫學院的教育改革:小班制教學、問題導向式的學習(PBL ; problem-based learning)、在一二年級的預科中加重人文社會相關課程、並且企圖結合基礎與臨床課程,打破科別之間的藩籬等。主要是為了因應時空背景的變化下,對醫師角色定位的改變與衝擊。

  這波教育改革其來有自。早在七、八零年代起,美國便開始反省在醫學教育中人文、社會科學訓練的闕如。而在半個世紀前,傅氏早已指出醫學教育的基礎課程負擔過重,這情形至今仍難以改善;學生背誦大量零碎、片段的知識,卻不知如何應用,於是「問題導向的學習」成為主流,鼓勵學生學會如何尋找問題、解決問題,養成終身學習的態度。而在這個後工業、以服務為消費取向的社會之中,大眾的健康意識提昇,病患需要不只有疾病的診療,對於自身病情的認識與接受,如何克服病苦帶來的情緒與心理問題,「醫病溝通技巧」等課程也被視為是醫師養成所必備。

  事實上,由於台大與哈佛醫學院的合作關係密切,在八零年代哈佛進行教育改革之後,台大醫學院也接著於1992年推動改革,除了引進美國的改革理念,也針對台灣本身的獨特之處進行修正。美國的醫學生有大學學歷,本身已接受過通識教育的薰陶,台大則是在七年的醫學教育養成中,從一二年級開始學習社會學、心理學等通識課程,三四年級除了開始學習醫學概論,及基礎與臨床的整合課程,也以醫學人文課程貫穿期間,期待學生在學習基礎、臨床醫學的同時,亦能與人文社會學科的知識做緊密的結合。

  而在國內通識教育興起的背景之下,隱然與醫學人文教育的理想相互應和,卻因為必須兼顧二者,而產生所謂「淨空」與「貫串」的爭議。黃崑巖教授主張在初入學的預科中完整實施兩年的人文教育,卻可能使其與後來的基礎醫學、實習課程分割,加深醫學與人文之間的鴻溝。另外一方面,醫學人文教育始終不同於通識課程,它必須因應醫學生未來執業的處境,發展出不同的課程目標與內容。例如「醫療與社會」便是企圖以社會學的視角去理解醫病關係、公共衛生等問題,需要在兩方面皆有所長的師資。然而,這樣的人才在目前醫學院內部十分缺乏,目前只能期待外系的師資加以支援,帶進不同的觀點與聲音。

結語

  邁向二十一世紀之後,我們需要怎樣的醫師?隨著時代的變遷,醫生面臨了現代醫學急速科技化、企業化、績效化的衝擊。五十年前尚未使用的斷層、超音波技術,以及各式各樣精密的儀器,使得醫生必須不斷學習新的科技知識,越加仰賴精密技術的同時,卻少了與病人間以視覺、觸覺、聽覺診療的緊密互動。醫院走向企業化,加上全民健保實施的衝擊,醫生變得如同大型機器中的一顆螺絲釘,工作負擔越來越重,而無法用心於教學。過度追求績效,使得醫生在診療的過程中只能看見一個又一個的患部、疾病、感染,卻無法將病人視作一個「人」來醫治,紓解其在病痛之外的心理、社會性病苦(suffering)

  近來諸多的醫療糾紛,更凸顯了醫生必須學會治療病「人」,而非單純的「疾病」;與病人間的互動、信賴、溝通,醫生需要足夠的能力以瞭解病人的苦痛,針對他的生理、心理、社會面向進行撫慰與治療,並且在關鍵時刻做出適當的道德決斷。以上所述,都在在說明了醫生的養成並非只有生物科學知識的積累、治療技術的熟稔,還需要具備深厚的人文素養,有能力觀察並分析病人行為與心理關聯的意義,以及足夠的道德勇氣,方能滿足現代社會對醫者角色的期待與需求。

  最後不能忘記的是,在2002年台灣醫界聯盟召開的「醫學人文教改研討會」中,學生也開始要求改革的參與。如果說九零年代的學生運動中,那些不曾缺席的醫學生繼承了日治以來醫生推動社會改革的理想火種,那麼在新的世紀中,醫學生依然持續的反思:再多的人文教育、知識薰陶,如果缺乏學生自己的反省與實踐,終將淪為教條與口號。在洪蘭事件之後,台大醫學系的學生也舉辦「力挽洪蘭」座談會,進一步要求醫學院評鑑中學生的參與。醫學生們依然在時代的狂潮中不斷自我定位,學習做好一個醫生,也做好一個人。未來又會掀起怎樣的狂瀾?值得拭目以待。


參考資料:

謝博生,2000,《醫學人文教育》。台北:台灣大學醫學院。
謝博生,2004,《現代醫學在台灣》。台北:台灣大學醫學院。
顏裕庭,1998,《台灣醫學教育的軌跡與走向》。台北:藝軒。
陳君愷,1992,《日誌時期台灣醫生社會地位之研究》。台北: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歷史研究所。
李宇宙,1997,〈「傅氏報告書」七十五年後:當代醫學教育觀〉,醫學教育 1:1:81-82。
劉介修、劉克明,2004,〈台灣醫學教育改革中的「醫學人文」概念與實踐初探〉,醫學教育 8:4:371-382。

醫學人文的序曲─專訪台大醫學院前院長謝博生

◎黃澤祺(醫學二)

台大醫學院1992年出現改革聲浪,質疑當時課程是否真能提供學生系統性的教學及培養學生人文素養。聲浪背後的舵手即為前台大醫學院院長謝博生。1992 年,謝教授任為教務分處主任,進行一連串課程和制度的改革。而後,1995年到2001年,謝博生教授接任醫學院院長,並於2008年退休。

醫療環境的變遷與醫學教育改革的理念

「我還是學生時,科技沒有那麼進步,新的科技到1960年代才引進台灣!」謝教授回憶起當時的情境,說道。當時的醫生只能靠著眼睛看病人、手碰病人、培養尿液血液等方式判斷病情。然而,1960到1990年代,新的醫療技術、器材、藥品持續引入。「醫師只靠科技,醫療,不僅使醫療變得複雜且片段,醫療型態也有所改變,病人的風險也增大了。」謝教授憂心地說:「醫師成為科技的俘虜、讓廠商引導、配合醫院的經營者壓榨病患,反而不以病人利益為優先。如果沒有獨立思考的人文關懷,醫生容易隨波逐流,迷失在裡面!」謝教授認為人文教育才能因應環境的改變以及誘惑,希望讓學生瞭解人的價值,回歸到人性,改變科技、產業、管理、制度上的缺陷。

改革的契機與實施方式

1986年,美國哈佛醫學院因應科技的進步以及醫療體系的變化,開始一系列課程及制度方面的改革:醫病關係、基礎學科與臨床知識整合、PBL(Problem-based Learning)小班教學[1]。1992年,謝教授接任醫學院教務分處主任,並負責改革醫學教育。「1992年,台大醫學院開始進行課程與制度面向的改革,但是美國和台灣情況以及資源有相異點,在此我們必須做調整。」當時課程改革包括:減少學生一、二年級基礎科學學科,增加人文、社會學科,並增加PBL小組討論等課程,企圖引發學生自主學習的動力以及培養人文素養。高年級課程則統合基礎學科與臨床實習,讓知識與實際面結合。然而,當時並沒有教學部門能夠負責這一系列改革。1993年公共衛生學院成立,原先負責教授公共衛生的公共衛生學科隔年改名為社會醫學科,負責醫學人文相關領域的教學計畫。

醫學人文館與體驗學習(Experience learning)

現今,座落在醫學院大門旁的醫學人文館,早先原是醫學院辦公場所以及學生上課的地點,原名二號館。經日治時期、光復、解嚴七十餘載使用後,因基礎醫學大樓啟用,二號館封館於1985年。隨後因無人使用加上年久失修,二號館建築逐漸殘破不堪。1992年,甫成為教務分處主任的謝教授提議將二號館加以修復,做為醫學文物史料展示及人文教育的場所,並改其名為醫學人文館。「我希望在醫學人文館成為學生體驗學習的實際場所,體驗學習才能內化知識,成為發自內心對人的關懷。」謝教授輕輕放下茶杯,緩緩說著。體驗學習是由教育家約翰杜威(John Deway)提出:強調學習者經由實際的主觀經驗,透過反思整理進而架構到學習者的認知體系中,並與過去的經驗相連結,成為可以解決新問題的能力。「考試制度終究有其限制,對人性的關懷無法用考試制度訓練及撿選。二號館是歷史與人文精神的象徵,明年初二號館完全修復完畢後,我們可以在醫學人文館實踐醫學人文教育的理念。」最後,謝教授對我們如是說。

1992年,謝教授接任教務分處主任並著手進行改革。十八年後的今天,新課程「醫學與人文」、「醫學與社會」首次在醫學院真正開啟醫學與社會學科、人文學科的對話。此外,醫學人文館及體驗學習也將於2010年初首次進行。現今,醫學教育改革的成果還難以見效,但改革理念不僅使方向明朗,也為醫學教育帶來一絲生機與希望。

[1] 面對醫學知識爆炸的時代,課程教授無法全面的知識。哈佛希望藉由PBL培養學生主動面對問題、搜尋資料的能力,並能經分析後提出可能的解決方案。

專業教育的省思──台大的醫學人文教育

◎莊建淮(醫學二)李問(人類三)

  本學期(98-1)台大醫學院的醫學人文課程改革,因為「洪蘭事件」引起各界討論,但我們好奇的是,種種表象之下的真實狀況又是如何?現今台灣的醫學人文與社會教育,受國內醫學教育環境、結構性及人為因素之影響,包括課程之師資不足、資源稀少,在醫學院繁重且既定的課程下發展不易並相對受到排擠,而教授者必須同時具備人文社會或倫理法律學門之專長並了解醫療工作,因而師資培育不易。

  台大醫學院在過去二十年間嘗試了許多重要的醫學教育改革,從 前院長謝博生教授至今,出現許多成效與轉變,但同時也有實踐層面的落差。讓我們來看看台大醫學人文教育改革現況,並重新回顧醫學人文教育改革的歷史脈絡,呈現教授與學生之間的互動與反思。

一個講堂,各種詮釋

  「為什麼社會學又出現了?還是系必修?醫療社會學只是挑出毛病不能解決任何事。」、「大堂課後的討論課該談什麼…還有什麼好說的?」、「原來疾病的社會性因素居然這麼顯著,我們有沒有實踐的可能?」

  星期一的下午「醫療與社會」課程近一百多位的醫學系學生坐在不見天日,沒有窗戶的講堂裡,面對新的課題與衝擊,產生了各種反思與想像。實際負責醫療社會學教學的台大社會學系吳嘉苓老師認為(同時也是洪蘭事件的課堂教師):「醫學院近年投入醫學教育改革與相關社會人文專業領域的合作是醫學院的一大突破。醫學院大一下學期社會學丁的教學經驗中,感受到新生代對文化、社會關懷的廣度與深度都逐漸加深。雖然在一系列的課程改革中曾遇到質疑,例如:對教學內容的不同看法,但我相信這是好的開始,醫學人文教育可以鼓勵同學在未來不只是看到個人,而見樹不見林。」

  另外,實際負責道德哲學教學的醫學系蔡甫昌老師則認為:「在同學的課後報告發現越來越多同學可以將理論實際應用於相關討論,但討論的面向與深度異質性較大。」目前醫療與社會課程分為四個領域:醫療人類學、醫療社會學、醫學與道德哲學以及法律與政策,分別由四位專業領域的老師教授,整體而言,這樣的課程安排呈現許多不同面向,反思當代醫學不同的可能。或許部分同學仍停留在過去「學這些做什麼?」的慣性質疑裏而尚未反應過來,但也有不少同學已在與自己過去思維的對話之中找尋新的可能。

學院內的種子

  其實,教育部顧問室從七年前就開始堆動專業教育改進計畫,到近年來的「中程綱領」──醫學專業教育改進計畫,希望醫學專業訓練過程中設計跨科際的知識基礎或引進新課程、新教學方式,同時具備人文素養、社會關懷與公民意識。

 顧問室成員之一的台大社會學系陳東升老師表示,希望各個醫學院提出課程改革計畫,計畫的實踐應該要有眾多跨部門互相協助與參與,而非只是少數負責人的業務。雖然許多實務面的改革已經開始,但後續制度面與整個院為單位的協助是有疑慮的,並且需要學生的真正參與。台大醫學院社會醫學科在推動醫學教育改革不遺餘力。「社會醫學科」是謝博生老師過去從事醫學教育改革所改制的部門。目前,社會醫學科的蔡甫昌老師負責核心課程的規劃,何明蓉老師負責師資培育。

實際運作的落差

  確實,在教學的運作上也遇到若干困難。比方說,二年級的學生還沒有見習、實習經驗,也尚未跟病人面對面接觸,因此可能對於「醫療組織」、「醫學倫理」、「醫療糾紛」等概念沒有特別切身的感受。特別是課程後的小組討論課,如果學生又沒有閱讀相關文獻進行批判性的思考,很容易淪為個人心得的發表大會。但相關的老師認為,講堂的大堂課教學,希望可以提供可多思考的種子與不同面向。蔡甫昌老師認為:「素養與關懷兩個課題不能混為一談。我希望在課堂上不只提供應用上的例子,對於如何進行道德推理與思考各種不同理論對同一件事的看法而使得學生享受思考的樂趣。」

何明蓉老師將「醫療與社會」課程喻為拼盤,可讓學生淺嘗不同學門之於醫療行為的研究取徑;但對於想要跳過試吃、直接涉獵更深入課程的學生,這堂課自然太淺顯乏味。因而,時數不見變少、框限卻越來越多的課制,反而阻礙學生自主學習的意願與創發的可能性,降低學生的多元發展。

另一方面,排課的結構性因素也造成諸多限制:醫學院學生大一大二的課程安排不具彈性,大二下之後的基礎醫學課程更是緊湊。如何使醫學人文教育不只是停留在大一大二的「預備課程」是一個關鍵的問題。謝博生教授即將要推動的「體驗學習課程(見本期意識報)」就是希望同學能夠在結構之外找尋人文關懷。然而醫學系這幾年來的選課空間,沒有更開放,反而加了更多的限制。或許根本上而言,還是需要突破醫學院舊式課程思維。

  醫學人文教育改革計畫在醫學院的推行遇到許多困難,改革從前院長謝博生開始到今日,仍然不斷進行對話與磨合。醫院與醫學院是一個高度科層組織的地方,經常被形容為「金字塔」或是「白色巨塔」。當全面性的醫學人文教育改革沒有實質的行政力量支持,而只是由基層的教師規劃,在改革上勢必面對結構上各式各樣層級的拖延。何明蓉老師近年來積極推動師資培育計畫,但種子教師若回去醫學院沒有制度性與結構性的改變,等到教育部的專案計畫結束之後,改革要如何在各校的醫學院中持續生根?

專業素養中的反思能力

 許多受訪的老師和同學不約而同提到,醫學人文教育的重點不是在於知識的傳授,而是反思的能力。雖然當代的醫療體系越趨精細分工,醫學不應該只是看到各科的疾病,更要看見「人」整體的價值。醫學教育,應該要讓工作繁忙的醫師面對醫療體制、面對病人、面對社會,更有能力看清自己的位置──同時體諒他人。

 這樣的能力不該單單要求醫生,而是對任何專業領域都該有的期許。然而,在台灣七年制醫學教育的背景下,如何讓一個高中畢業生在「從學院,到醫學院,到醫院」的隧道中,將反思能力與專業結合,這便是醫學教育獨特的挑戰。在這條道路上,持續有許多老師不斷為醫學教育的改革進行努力。其實除了醫學領域之外,台灣大學教育中各種不同的學術知識在訓練過程中,往往無法讓學生確實瞭解其專業與社會的關連。所謂「人文素養」往往離學生的生活過於遙遠,成為專業知識之外的裝飾。如果能確實將人文社會的省思與專業有所連結,那麼醫學領域的經驗,未嘗不能作為其他各行各業的借鏡。

從學院到醫院──醫學人文的轉化

◎ 陳稚涵(法律三) 沈怡昕(社會一)

實習醫生的一天

實習醫生的一天是從七點進醫院開始的。到了醫院,匆匆看過自己負責的病人後,緊接著是八點的晨會。晨會中除了討論新進病例外,見習生被安排報告指派的案例,而後教授指正其中錯誤,大家藉此學習與改進自己的不足。接著十點,主治醫生巡房,一群人浩浩蕩蕩在長廊上前進,沿路聽取病人病情與治療進度。接下來的一天,根據科別不同,有時候進開刀房;有時在病房替病人抽血;有時跟著住院醫生──看病人、問病史、討論病情;有時在門診見習,持續一整天的照護。理論上晚上六點左右是下班時間,但總還要再打一兩個小時的病歷,無法準時下班。

若輪到值夜班(通常是三天一輪),晚上八點開過會議後,漫長的值班夜正式開始。夜裡隨時處於on call的狀態,才想小睡片刻,又被喚起去安撫夜間不適的病人。然後天亮了,晨會。又是嶄新的一天。

環境與身分的雙重轉變

「見習/實習是個過渡期,從大四都在課堂上上課到真的開始實做,到一個不太像學校的環境然後又號稱是醫學人,要重新抓到怎麼去學習我覺得是滿困難的。」目前就讀台大醫學系六年級的蘇俊翰這麼形容他的見習生活。醫學生與其他科系學生相同的是,唸完四年大學後,他們一樣會踏入職場;不同的是,大五、大六的見習生與大七的實習生,同時具有學生與專業醫療人員的雙重身份。這些準醫師們不再長期坐在講台下聽講、翻書、抄筆記;從學院進入醫院,穿上白袍、進入白色巨塔,穿梭在診療間、病房、急診室之間。

進入臨床階段後,見習生/實習生的生活步調與學習方式均面臨巨大改變。蘇俊翰說:「沒有一本可以涵蓋所有應該要學習的事物的教科書,醫院式學習是"case by case"。」與實習生們互動緊密的住院醫師本身即肩負龐大的工作量,不一定有時間心力循循善誘地教學,準醫師們得在漫漫長日中主動尋找學習機會。「在病房當中要主動學習,沒有人會告訴你如何去找這些資源,摸索其實就花費很多時間。」同樣就讀於醫學系大六的余坤興補充。在醫院裡,與學長姐相處的過程才是學習問題處理與經驗傳承的管道,課本上種種理論的重要性反而消退了。

理論與實務的斷裂

從學院進入醫院,意味著從理論走向實務。大一大二課堂上的醫學人文教育,進入醫院後必須經歷轉化的過程。以醫學系大二必修「醫療與社會」為例,社會學關注制度的缺陷與改善方法,臨床上追求的卻是在現行有缺陷的制度下讓病人利益極大化。哲學概論討論何謂正義,但在醫院裡,讓醫療過程得以平順進行的溝通技巧才是重要的。這樣學院vs.醫院、學生vs.醫生、理論vs.實務的斷裂,不僅僅是環境上的改變,更顯著的是看待事物角度的轉變。

學習理論的過程中,學生總站在全觀的角度,輕易地看見剝削、壓迫等制度不完善之處,並去分析其架構;進入臨床,實習醫生處於白色巨塔底端,相對於層級分明的制度,渺小的個人毫無權力,只能磨掉稜角,背負名為傳統的包袱。

醫學人文教育的反省

社會大眾總期待白色巨塔中的醫生們不但醫術高明,還須有所謂的「醫德」。然而,道德需要長時間的人格養成,期望通過每星期短短幾小時的醫學人文課程,就能使臺下聽講的學生一個個轉變為仁心仁德的良醫,似乎太過不切實際。人文教育的目標不應是扭轉人格,而是提供相關理論知識,使這些準醫生們在未來能「見樹又見林」地看待自身、病人、以及整個醫療體系,並對未來可能面對的難題作準備。醫學生在醫學人文課程中並非將所有理論照單全收直接應用,而是各自擷取屬於自己的見解,將之轉化為反思的基礎──唯有不時的反省自身、了解難題的癥結、用不同角度去觀看生死苦痛而非完全依循傳統慣例,才能更接近社會所期待的視病猶親。

醫學生進入醫院後,面臨「理論」vs.「實務」之間的斷裂,需要醫學人文教育進一步的銜接。至於將人文理論轉化為反思基礎,則還有努力的空間。如何將人文思維帶入實習之後的臨床階段,使之不至於淪為口號,並把它內化為醫療專業的一部分,是醫學人文教育改革正面臨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