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1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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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的話/林博謙

什麼是國際化?什麼又是學術國際化?


在這個人們交往日益密切的世界裡,國際化在各種政策口號、傳媒報導和學界被廣泛使用,其邊界之模糊、意涵之多元不禁讓人反思,這個詞彙所乘載的意義還剩下多少?對一所大學來說,追求國際化代表什麼?是要全力模仿世界上的頂尖學術機構嗎?倘若只是一味模仿一流學府,是不是注定只能屈居二流、落於人後?還是說,學術國際化光鮮亮麗的外衣之下,其實是一套英美中心的學術體系,以使用英文建構知識、規範頂級著作要以英文著作和迫使優秀人才到英美留學作為手段,目的是為了鞏固英美學術圈的特殊地位?

無論如何,台大早已深陷國際化的風暴之中。過去十年間,教育部推行五年五百億邁頂計畫,把提升大學排名視為學研卓越的重要指標。台大以邁頂之名接受國家大量補助,也因而把國際化列為校務發展的重要指標。2017 年,與外國學校簽訂學術合作協議的校級合約數是2007 年的 2.97 倍,來校交換的外籍生數是 2007 年的 5.2 倍。作為台大學生,應該可以切身感覺到出國交換的機會變多,校園內活動的外籍生也明顯增加。同樣在 2017 年,台大甚至宣布要在舊法學院校區設立國際學院,以 SAT 為入學門檻和有彈性的課程規劃直接外籍生到台大就讀大學部。

然而,積極擁抱國際化之後,卻留下更多疑問和困難。縱然收受大量補助,何以台大歷年的排名未見起色,其中國際化指標表現更是持續低迷?校內外籍生雖然變多,但他們與本地生的互動是否隨之增加?挪用部分校內資源給外籍生,對本地生來說到底值不值得?對外籍生而言,來台大交換個一年半載代表什麼?是在精進學術實力、學習台灣文化,抑或只是另一趟長期觀光之旅?

對國際化,我們聽到的呼聲太多,實際認識卻太少。意識報選擇將重重疑問化為實際研究的問題意識,以訪談和資料爬梳觀察台大國際化發展。本刊由四篇文章組成,分別是國際化與台大發展現況、英語授課、外籍生處境和行政組織,希望讀者能以此做為思考教育國際化問題的起點。在本刊最前,還收錄了一篇陳曉唯專訪,希望能讓讀者覺得全刊內容不至於太過沉重。

本刊是我在意識報擔任編輯帶領的唯一一刊,期間歷經不少困難和失誤,也造成出刊延宕了一段時間,所以我想對這趟旅程中伸出援手的夥伴特別致謝。首先要感謝陪我走到最後的兩位記者—陳蘋和家婕,以及協助看稿的昱文和心耕。再來,是排版和美術工作的三位美編,與畫封面封底的楷翔。本刊能夠綜合不同觀點,構築出台大國際化發展的大致圖像,還必須感謝願意撥冗受訪、侃侃而談的受訪者們:國際長張淑英、前副教務長康仕仲(祝福他在加拿大發展順利)、法律系系辦助教吳姿穎、政治系系辦助教官凌蕙、前學生會外務部長陳冠儒、前法律系學術部長王亦民、前政治系福利部長韓在善與國際學生王金蕊 , Valentine Held, MatthiasFischer。





◎ 黃脩閔
[國際生專題]

國際化總論篇
◎ 林博謙、林家婕

◎ 林博謙、陳蘋

◎ 林博謙、陳蘋

◎ 林博謙、林家婕


[國際生專題]國際生的中英語能力及英語授課篇

 
林博謙、林家婕



本文中福利部韓在善、學術部王亦民已卸任。副教務長在今年四月受訪,目前已卸任,並調職至加拿大U of Alberta

外籍生入學的語言門檻

臺大國際學生分為:學位生(含港澳生、僑生等......)、交換生、雙聯學位生及訪問學生。學位生即來臺大攻讀學士、碩士或博士等學位學程的外國學生,除國籍與入學管道不同外,身分與本地學位生無異;交換生則是透過臺大與他校簽定的交換學生計畫,來臺大交換一學期或一學年;訪問學生和交換學生類似,差別在申請人必須自行負擔學雜費,不適用交換兩校學雜費交互負擔的原則。

學位生入學的語言能力門檻由各系所規定,如財金系要求中英文皆需達到CEFR(歐洲共同語言參考標準)的B2等級,而心理系則是要求中文能力到CEFRC1級、且不採計英文能力。會產生這樣能力門檻的差異,與各系的主要授課語言比重及課程數量多寡有關,有些系所的課程大部分雖以中文進行,但教科書或考試中主要使用英文的材料,故要求學生的中英文能力並重;有些學系不僅全英語授課的課程不足,課堂上的文本與考試更以中文為主,則只以中文能力為標準。

臺大各系所要求的中文CEFR等級大部分為BandB的進階級或高階級(B1/B2),低於北京清華大學要求的HSK五級的流暢級(C1)。BandB的中文能力是什麼樣的程度呢?以下試舉一閱讀模擬試題為例:

小陳和小李是大學時代的好朋友,大學畢業以後,他們已經____年沒見面了。
A)多久  B)好幾 C)很長 D)很久

很明顯的,這個水平的題目只要求應試者在中文環境中能掌握最基本的會話,是學士班政治系和其他多個系所學士班入學要求的中文最低門檻,外國人只要能夠掌握同等級的題目,就已經通過政治系所要求的中文能力。然而,日常生活會話與專業學習需要的語言能力相當不同,外籍學位生通過門檻入學後,雖能與人溝通大致無礙,但要通過全中文授課之必選修課,及研讀連台灣人都需要花不少時間、精力理解的文本,還是會令人懷疑這樣的語言門檻相較於畢業所需是否太低?


政治系福利部部長韓在善則認為,目前的語言門檻沒有問題。學校對中文能力的要求是基於外國學生在中語系國家生活的需要,概念上類似英美學校採用托福(TOEFL),只希望申請人到英、美有基本的語言使用能力,在學術研究上,校方則可能期待他們選擇英語授課的課程。依他的觀察,目前政治系在學外籍生的中文口說都沒有問題,但在寫作方面較有障礙。我們會認為華語文檢測的題目過度簡單,是因為台灣人的母語是中文。

中文能力與兩種困境

外籍生通過寬鬆的語言檢定標準進入臺大後,他們可能面臨兩個問題:一、中文課聽不懂,二、不一定有英語課可修。英文授課課程在107學年度上學期共有806堂課(包含研究所開的課程),在台大所有課程中占比不及一成(台大課程網,2018)。在學士班階段,英語授課課程能夠滿足畢業需求的學系只有外文系與資工系,其他學系可以提供的課程選擇則少之又少。例如人類系就沒有任何一堂英語授課的必修課,而外籍生招收名額最多(20名,同外文系、中文系)的財金系亦只有一堂必修課是以英文授課。可見大部分學位生來到臺大,單靠英語授課課程要達到要求的修課數是非常困難的。

對部分外籍學位生和僑生而言,因為語言而造成學習困難的有多嚴重?前法律系系學會學術部長王亦民告訴我們幾個對中文學習環境適應不良的案例,一位在台大語文中心待過一年的日本學生表示跟不上課程。即便已經看了開放式課程和印講義參閱,上民法總則的時候還是覺得老師教得太快。雖然課表只選了系必修和英文課,讀起書來還是很吃力。該同學的中文日常溝通沒有問題,但在學習過程中還是會有個別的字詞無法理解。值得注意的是,他在來台前就寫信給法律系表示怕跟不上,遺憾的是,入學後仍無法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另外,也有已經大六的外籍生,面臨無法畢業的危機,所以系辦希望系學會可以協助該生學習民事訴訟法上和法律史並拿到學分。

王亦民認為,總的來說外籍生肄業的比例不是很高,但這是因為歷年到台大法律讀書的外籍學位生多數來自有一些中文背景的國家(例如東南亞國家),可能多是充分了解台大的情況才來的,少數不清楚狀況的則會面臨比較嚴重的困難。

另一方面,英語授課課程太少,也導致許多中文程度不夠好的交換生選不到課。在訂定交換計畫的契約時,學校雙方皆會規定自己的學生出去交換時,需修得一定數量的學分。一個法律系內發生的實際案例是:校級交換生的母校要求他修15學分的課程,但法律系的英語授課課程幾乎都是研究所或客座教授的高難度小班課程,並不適合該交換生修習。相對的,這些課程因性質需要並不適合收太多學生,導致授課老師接受加簽的意願低落。法律系助教吳姿穎提到,學分數不足的問題通常發生在校級交換生。國際事務處在簽校級合約的時候清楚法律系的實際情形,承諾過多學分。針對本次事件,國際事務處表示會再和法律系確認細節並進行改善,並強調多數交換學校的合約中並沒有明定需修習的學分數門檻。在院系級交換生的部分,則因與合作學校聯繫較密切,合約也經系所辦親自簽定,較能商談出合理的學分數要求。*

為了處理「交換生選不到足夠的課」問題,目前各系所多採取消極的問題處理模式,例如在交換生來台前加強宣導「台大課程網」的存在,要求交換生事先繳交「預選課表」,確認他們來到臺大前是否清楚自己要修哪些課,或者重新與姊妹校協商,降低對方對其派出的交換生的修課數量要求。然而,來台前的課程查詢和選擇,對外籍生來說其實存在著不少困難,例如:臺大課程網上面的課程名稱被要求一定要中英文都有,在英文的瀏覽模式中,課程則全都以英文顯示,但有國際學生一看到整個頁面都是英文,就誤以為全部都是以英文授課,導致意外選到了許多中文授課的課程。臺大課程網陳列的課程,並不會一一標記授課語言,只有當英語授課的時候才會另外備註,這是以非英語系國家的臺灣為出發點的設計,若外籍學生沒有特別注意到,即會發生前述誤會。可以檢討的事,課程網的設計是否更客觀、更國際化,而不侷限於台灣人本身的觀點,體貼外籍學生?

英語授課課程的質與量

針對此問題,我們採訪了兩位德國交換生,分別是Matthias FischerValentine Held,他們皆表示來台前只需接受簡單的校內英文測驗或甚至不用通過任何語文檢定。Fischer被分配到台大機械系研究所,但他很快就發現機械系碩士班幾乎完全沒有英語授課的課程。迫於無奈,他只好到電機系和資工系各修了一堂研究所的英文課。Held在管理學院大學部進行交換,上了一堂英語授課的通識和兩堂管理學院的英文授課課程。通識課主題是藝術與考古,老師英語程度不佳,僅具基本的英語表達能力,修課體驗並不愉快;管理學院是台大少數大學部有不少英語授課的學院,但Held對選上的兩堂選修課都相當不滿意,他認為老師喜怒無常、評分標準任意,且課程缺乏結構。總的來說,兩位交換生對台大的英語授課現況並不滿意。韓國學位生金靖祐在經濟系大學部就讀,他在線上回覆此問題時表示:修課教授的英文能力不錯,較中文課程易懂,但畢竟不是他的母語,所以在理解上仍有困難。

副教務長表示,目前臺大的英語授課比例是7%,遠遠落後韓國名校南韓科學技術院(KAIST)的八成。根據臺大課程網,107-1學期有806堂英語授課,佔總課程數13135堂的6%,其中不少號稱英語授課的課程是英文一、高階英文或碩博士專題指導,並非一般外籍生所期待的課程。

台大英語授課課程的「量」與「質」明顯不及格,但校方該怎麼改善這個現象?「事實上,在臺大要推動英語授課課程是有難處的,」國際長說到,「這可能需要五年、十年才有辦法成氣候」。首先,要找到願意開課的教授。「英語授課」需要的不是把既有中文課程完整翻譯成英文,再照本宣科的傳授給學生,而是必須從頭到尾用英語使用者的思維和用語創造新的課程。可惜的是,台大現有的課程多屬第一種,更別說台籍老師的口說能力不一定良好,進一步惡化修課體驗。學校要提供以英語為本建立的課程,最直接的方法是招聘具相應專業的外籍教師,不然就是要請校內教師另外用英文重新設計課程。前者雖然簡便,但只能治標,治本之道還是讓校內教授能自主建立英語授課的環境。副教務長及國際長一致認為,這對台大教授會產生不少額外的工作負擔,故要提供一些誘因才會成事,例如提供教師額外的報酬或課程助教。在台大獲國家補助縮減的情況下(自由時報,2018),要額外提供經濟誘因對學校財務也是一個負擔。

目前而言,國際事務處自己開的英語課程以臺灣歷史、文化等較軟性的通識為主,費用要處內負擔,也缺乏開課權能,可說是相當不易。國際長認為,還是要由教務處來聘任教微積分等必修或其他進階選修的教授,且要從各學院裡面找,才會是專業的。政治系官凌蕙助教表示,系上一直有在討論加開英語授課課程一事,不過教授們原本的課程負擔就很大。若要提供額外的誘因配套,經費是主要考量。

為什麼臺大一定要推動英語授課?何不要求外籍生要精熟中文使用才可以入讀台大?此外,增加英語授課難道只是為了外籍生嗎?對台灣本地生又有什麼實益?要回應上列問題,必須回到「國際化」的趨勢和意涵來談。若英語授課課程質、量持續低落,臺大無法吸引太多外籍學生,在亞洲各強校紛紛競逐國際學生的情況下就會居於劣勢,外籍生或許會被香港、新加坡等英語環境更完善的大學吸引。台大的國際排名受影響之外,對外招生也會被侷限在對中文較熟悉的僑生或東亞鄰國的學生。為提升校內學生的組成多元性,學校不能只做門面和宣傳,而是要開設英語授課課程營造學習環境。而且,這些課程還要能展現臺大的學術品質。開設英語授課對本地生學習的影響,可參閱本文結語或本刊國際化總論篇。

結語:國際化該向何方發展?

國際學院規劃停擺後,副教務長認為台大的下一步是從基本功開始做起,逐步增加英語授課到總課程數的一半,帶領全校學生一起迎向國際化。英語授課課程數若能提升,本地生將會更願意選擇英文授課課程,因為它不再是課程中的異數,而是課程規劃構成中的大宗。英語授課提供的能力相當關鍵,是內嵌在學術訓練中的一部分專業,讓未來的台大畢業生可以有更寬廣的舞台發揮所長(詳見本刊國際化總論篇)。另一方面,英語課程增加會吸引更多外籍生來台,使外國學生人數和佔比提高,增加本地生在課堂上與外國人共同學習的機會。這些皆能對台大學生未來的職涯發展或學術研究等提供更廣闊的機會。

近年來,英檢門檻在各大學皆面臨遭廢除的危機,在台大也曾掀起討論。學校一級主管如教務長郭鴻基反對的理由之一是「台大學生國際化發展對國家非常重要,學校為了你好,不要覺得自己用不到」(詳見本報快訊:0609教務會議:學生會提起英文畢業門檻修正案,將由共教委員會審議)。姑且不論為何把英文視為所有台大學生未來生涯發展之必須,如果希望把英語能力落實到專業的應用上,比起用單一檢定為畢業門檻要脅學生,在日常生活的學習中就以英文接觸知識,似乎是更值得慎重考量與發展的方向。迄今為止,英語化教學在高教國際化的議題中仍居樞紐地位,台大該如何順應值得吾人細細討論與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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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2018,〈高教深耕計畫公布 台大被打6折只獲18億元〉,自由時報,2/13

臺大國際事務處,2018,〈107 學年度 ( 2018/2019 ) 系所申請規定及招生名額一覽表〉,台大國際事務處網頁,取自http://oiasystem.ntu.edu.tw/admission/foreign/requirement/dept.list/id/35/fsemester/1/fdisplay/1?lang=zh_TW,2018/11/20

臺大課程網,2018,〈台大課程網〉,臺大課程網,取自http://nol.ntu.edu.tw/nol/guest/index.php,2018/11/20

清華大學,〈2018年清華大學國際學生(本科)招生簡章〉,清華大學本科招生網,取自http://www.join-tsinghua.edu.cn/publish/bzw/7602/2018/20180531162007057207178/20180531162007057207178_.html,2018/11/20

*參見本專題的「行政組織篇」中,有關國際事務處和各系所辦公室的溝通落差部分。


[國際生專題]行政組織篇

 
林博謙、陳蘋



本文中副教務長在今年四月受訪,目前已卸任,並調職至加拿大U of Alberta

台大國際事務行政組織概覽

國際事務處是目前台大校內處理國際生事務的最高機關。其主要業務為台大與海外學術機構合約之簽訂、國際交流計畫之推動(如summer+ program 國際暑期課程)、訪賓接待等。在簽約方面,國際長張淑英表示,早期學校的態度是先求有再求好,之後才開始考慮簽約校和台大是不是「門當戶對」,這指的不只是排名與學術能力的相近,還包含是否與台大一樣屬於綜合型大學。近期,簽約模式逐漸穩定後,交流計畫也擴張到了院級的交換。

排名和台大落差太大的學校,自然不容易締約。基於交換學生學費相互負擔的原則,和台灣物價、學費落差太大的國家的大學也不會想和台大簽約。有時候,能簽到比台大好很多的學校,要靠校友或華人高層等人脈關係。現在和台大締約的學校約1500間,已達不須締新約的階段,而應該放眼研究的連結和學術聯盟。


各院系所間,國際生事務的分工並不統一,而是視各系情況而定:管理學院設立國際事務辦公室專責處理;經濟系及法律系將國際事務委由助教辦理;政治系則將國際事務分門別類,予各行政人員處理。各院系在交換生事務的處理上,大致為簽訂院、系和海外各大學間交換生合約,並協助與確保一切流程順利進行。法律系專責國際事務的吳助教表示,在系辦簽約並收到對方大學之的交換生提名後,就要開始辦理如「入學許可」等證明,而交換生來台後,則必須處理各個國際生所面臨問題,常見的如課程衝堂、學分數不足等。除了簽訂交換生合約,有些系所會自行舉辦各項國際交流活動,如法律系於舉辦summer program,吸引外生於暑期來台大上課,藉此賺取國際交流經費。至於外籍學位生、港澳生這種入讀一般學位的學生,行政上則和一般大學部、碩博班學生無異。

國際生業務比較:法律系vs政治系

雖然都稱作國際事務,各系實際的業務內容卻有差異,下舉政治、法律兩系為例:在法律系辦,一半的業務是處理交換生和客座教授業務,而這些客座教授又是系上英文授課的主要來源;另一半則是要處理訪賓和簽約內容。有趣的是,法律系的行政單位可以說是系院合一,意即法律學院內只有法律系三組,所以院級交換生也在系辦的處理範圍內。

政治系沒有高薪聘請外國客座教授的習慣,通常是由本系老師進行英文授課,所以還是在一般課程的行政程序中處理。與法律系不同,政治系不會舉辦夏季學院,所以系辦不需處理這樣的額外業務,但相應的也就少了一筆自籌收入。不過,政治系和早稻田大學政治經濟學部簽有跨國雙學位的協定,是台大系級雙聯學位的先驅,從無到有花費了大量的心力與時間。

面對來系院辦求援的外籍生,兩系助教亦呈現不同態度。法律系吳助教認為來詢問的外籍生很多,其中不少校級交換生。系上對他們的了解有限,所以難以解決他們的問題,其中更不乏態度惡劣者,難免造成行政人員的壓力。吳助教認為,系上收太多的國際生,來求援的校級交換生也過多,這樣的現象加重了系辦處理國際事務的負擔。

政治系官助教則認為,即便會造成業務上的負擔,也應秉持行政一體的原則,站在整個學校的立場竭力幫忙所有來系辦的交換生。她提到,學生的問題除了學業以外,通常會伴隨各種生活問題。如先前曾有學生在台就診後拖欠臺大醫院醫療費用,經醫院聯絡系辦後,系辦便著手協助。她還提到,有些外籍生隻身在台,經濟狀況不佳又面臨人際、感情上的挫折,系辦都會特別留意這些學生。過去曾有政治系外籍生陷入憂鬱症,甚至墜樓自殺,系上就會去長期關心他們和同學的情況。若狀況已重大至難已正常就學,例如懷孕或是重度憂鬱,則會協調休學返國。


國際事務處與院系所的溝通協調

各系辦與國際事務處分擔了台大校園內的大小國際事務,然而,兩者之間卻時常出現溝通不良的問題。如先前曾經發生國際事務處與他校的合約中,明定最低修習學分數為15學分,然而該校交換生來台大就讀後才發現,以法律系開設的英文授課數量,根本不足以修滿15學分,於是向系辦反應。然而,合約層級為校級,並非系所與他校簽訂的系級合約,系辦無法直接與交換生母校協調,因而無法達成該年度交換生合約書上的要求。

又如政治系官助教提及兩年前的早稻田跨國雙聯學位計畫,其中一個環節由國際事務處以校級單位身分和早大聯繫。但國際事務處的承辦人員不斷替換,而洽談的細項又未完整轉告政治系方,導致政治系無法掌握合約的增補內容,更無法評估該內容是否妥當。因此在某年新增了「大二以上學生才能參與計畫」的新規定,政治系卻一無所知,誤派一位大一升大二的同學參加,結果遭早大行政人員刁難。由此看來,國際事務處和各系辦間的溝通管道,確實需要改善和加強。


不過,國際長提到,每個學院皆設有「國際事務推動委員」,代表通常為副院長。國際事務處每年和國際事務推動委員開兩次會議,洽談國際交流各項事宜。國際長雖聲稱會議開放學生自由參與,但經本報查證,學生仍須獲邀才可參加。因此,學分數等校、院之間的問題是可以逐年在會議中檢討並改進的。然而,經過多方討論的合約內容仍難免有疏漏,每次換約又間隔一年,難免反應不及。此外,國際事務處能直接協調的單位只有到院,與末端的系所溝通協調,又是另一考驗。政治系系辦官助教表示,國際事務處和各院、系間的溝通狀況,有逐步改善的趨勢,相信未來三方的溝通能更加順暢。

國際事務人力的質與量

經調查,國際事務處和各系所在處理國際事務方面之人力經常性不足。國際長提到,國際事務處目前共有35位同仁分組行政,各組人力編制約四至五人,極其有限的人力卻常要負擔全校五百至一千名國際生之事務,每位同仁皆繁忙如八爪章魚,難免感到人手吃緊,期望能將細項事務分配予各系系辦,適度排遣業務量。然而,各系所辦亦面臨人力不足的問題,通常沒有專責處理國際事務的人員。此種現象,導致各系所辦每人平均國際業務量大,更造成各系無法推動進階的國際交流計畫或活動。政治系系辦官助教表示,隨著國際事務的多元化,系上若無國際事務專責人員,難以主動、積極去通盤、前瞻規劃國際事物發展,只能被動因應各種意外狀況。法律系系辦吳助教也透露,全院系國際事務量大,但目前專責處理人員卻僅有一人,其餘國際業務和大量非國際事務業務都由她負責,負荷量不小。

本刊記者在2018年暑假到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Berkeley)參加暑期學分班(summer program),觀察到柏克萊校方在處理summer program時對國際生事務之分工頗為細心,如下設暑期住宿組、暑期課程組、暑期費用組......等,且網站列示各組之電子郵件。換言之,參加暑期學分班的學生有相關疑問,皆可依據其問題類別,各別求助。但反觀台大國際事務處和國際短期課程網頁,並無相關資訊,至多只能依循統一代表的國際短期課程聯絡電子郵件,取得聯絡管道。

此外,台大校方目前普遍存在著行政人員英文能力不足、不敢開口說英文的問題,因為行政單位在雇用人力的主要考量為處事能力和績效,而非語言程度。國際長分享到,前陣子,一名美籍學生至國際事務處辦公室詢問問題,然而辦公室在場的同仁皆閃避其問題,不敢與其對答。


副教務長康仕仲也提及,過去在台大的一位外籍老師努力地用中文和注音授課與作筆記,以跟上台大以中文為主的行政系統。近期台大將聘任第二位外國籍教師,然而此名老師幾乎不懂中文。若台大行政人員英語能力差,台大的公務系統和公文書又缺乏英文化的話,和教師的溝通必然遭遇各種困難。一但薪資、升等等契約、法律事務出問題,語言隔閡會造成使問題更難解決,非常不利於台大招募外籍教師。體制上,校方應該積極的去優化人事制度,而不能期待每位國際學術人才都能用心適應繁體中文的環境。

結語:國際事務人力的未來發展

最後,國際長提及以下的觀察和趨勢分析,她認為:一、以往各院系認為只要有關外籍生的事項,一律交由國際事務處管轄;二、國際事務處下達至各院系的通知往往被認為不若其它通知重要。這是因為國際事務屬延伸業務,通常被院系以非優先處理事項為由而忽略。人事上,國際事務人員也因而成為最可能被裁減人力的部門。近年來,台大各院系更重視和習於處理國際交流,對國際事務的規劃更有動力,也不再如以往強調「國際生的事就歸國際事務處管」。此外,各院系也展現一定的自主性,積極策劃與海外各大學學術交流活動、院系級交換生合約簽訂等。

本次採訪的校級一級行政主管皆認為:國際化的最後一步是廢除國際事務處,把處理國際事務的權能交還各處室和各系所,使國際事務正常化,這樣做才能根本的解決國際事務處行政分權上的問題。例如:具有協調開課能力的是教務處和各系所,英語授課應該由他們處理最適當;最了解和直接面對國際生的是各系所辦,只有他們才能最迅速有效的維護國際生權益等等。然而,筆者認為未來的國際化業務將一如過去十餘年的發展快速而多變。若台大希望在國際上和各校展開多樣而前瞻的合作,還是應該要分出行政資源專責規劃長遠發展,方能不落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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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國際事務處,2013,〈國立台灣大學國際事務推動委員會設置要點(1024月更新)〉,取自 http://www.oia.ntu.edu.tw/ch/about/law2018/11/20

[國際生專題]國際生與國際學院--外籍生處境篇

 
林博謙、陳蘋



本文中學生會外務部長陳冠儒、福利部韓在善、學術部王亦民已卸任


政治系二年級泰國學位生王同學表示,來台以前自己已放掉很多學校課業,專注在中文學習,也為了考取理想科系而參加中檢,然而進入臺大後的她仍然在學習上感到語言方面的不足;此外,無論在系上必修課,抑或選修歷史課……等,諸多專有名詞也使其費力費時以釐清相關名詞之轉換。眾多語言上的困難讓她一再認為,即使自己已經用盡了所有時間讀書,卻依舊無法收得顯著的進步。再者,她反應,在來台前曾上網查詢關於臺大入學的資料,但臺大網站多顯示舊資訊,例如王同學為2016入學,網站上卻僅給予2013年之資訊。而進入臺大後,許多離開母國前未被通知要攜帶的資料,卻在到了新生書院檢查時得知缺少資料,使其在註冊過程和學期初期花費許多時間周旋於繁複的行政手續。她在瀕臨退學之時,只好請哥哥幫忙飛回泰國,來回在一星期內驗證。另一位泰籍生也面臨一樣的狀況,則是請媽媽再回高中要了一張畢業證書寄來台灣。從入學對國際生考量便未臻完善的種種行政措施,似乎顯示校方並未審視國際生事務的流程的規劃......

國際生 的學習困境和可能性

外籍生在學習方面最重大的問題在於語言,所以不同於本地生必須在升學考試中考取高分,「語言」才是外籍生進臺大最重要的門檻。外籍學位生至臺大就讀前須通過中文能力檢定測驗,性質似於台灣之全民英檢,目的為確保外籍生來臺大後能有一定的語文能力應付生活和學習。然而,經驗顯示此項中檢測驗並無法有效保證外籍生在臺大的學習狀態,至多只能保障其在台灣的日常生活上有一定的應對能力(詳見本刊外籍生中英文能力與英語授課篇)。

根據政治系官助教的觀察,外籍生最常面臨的問題是選課,但在國際事務處提供選課Q&A之後情況大為改善。本地生在選課上習慣會到ppt上面找每個課程的評價,還有sweety course的平台方便查詢,而不擅長中文的國際學生不知道怎麼使用這些資源,除了少數學生有同國學長姐可以分享在臺大上課的經驗,否則他們只能從課程網的大綱瀏覽每堂課的介紹,沒有別的管道可以確認哪些課程的教授、授課方式、考試、評分等比較適合自己。

除此之外,國際學生還會遇到程度不等的生活困難(詳見本刊行政組織篇)。根據我們整理多方訪談,有幾類學生面臨的適應問題顯然比較小,例如中國人、碩博士生和學長姐數屆來過臺大的交換生。中國人因為語言、文化相對接近,所以修課數普遍多之外,和同學與系上活動參與也多,在吃喝玩樂方面更不落人後;碩博士生因為年紀較長,所以在來臺大之前的準備較充分,不論是語言或是生活自理能力都相當充足,並不需要太多協助;以交換生來說,如果有學長姐可以分享經驗,較不會無所適從。若細分交換生來源,院、系級交換生受到的照顧又比校級交換生更多,因為院系較清楚實際運作情況,簽約時較不會有紕漏。

不過,在想像臺大校內的外籍生時,也不必然要加之以「弱勢」的形象。單單以政治系而言,就曾有韓、法、美、海地等國家的多位學生拿過書卷獎,其中來自南韓的孫碧娜在名列前茅之外,還上了「超級星光大道」節目引起關注。也曾有東南亞學生自己找到教育部的某個計畫參加,到中南部短期寄宿家庭寄宿並讓在地人帶著到處玩,這樣的機會連系辦都是前所未聞,該學生卻可以自己爭取。對很多交換生而言,來台灣的主要目的正是為了「玩」,校園並不是生活的重心。而他們對台灣的熟悉也相當快,法律系提供的參訪活動要辦在上學期,正是因為交換生很快就會自己跑到各地去玩,不再需要引導。我們採訪到的德國交換生Matthias Fischer甚至來到臺大兩個月內,就成功挑戰騎單車穿越中央山脈。台灣居於「亞洲之心」的地理優勢,也讓很多外籍生選擇在週末或放假的時候,離開台灣到東南亞或東亞鄰國觀光。

官方的協助

國際事務處在交換生來台前,會配給兩位本地生為一位交換生的接待志工,負責的項目大致為校內事務(如:選課系統操作)、生活事務(如:校園附近飲食)的問答等,確保交換生在各方面有一定自理能力。在各院系中,則由院系辦公室處理院系級國際交流和交換生事務。國際事務處本身人力不足,事務處理權能有限,如果和他校簽訂的合約有任何內容上的不妥和問題,也要一年才能換一次約。

現有制度下,各交換生若面臨問題,主要諮詢對象為系辦與國際接待志工,但系辦負擔的國際事務量原已不小,校方又無法確保國際接待志工能給予交換生適切的解決方案,只能提供一張「協助事項清單」消極確認國際接待志工確實履行義務。因此,國際長張淑英計畫讓每位交換生皆如本地生分配到導師,不僅可以使交換生有專責協助對象,也可以減少各系辦國際事務人員在日常事務上的工作量。


然而,外籍生導師制目前沒有經費來源,更無法確認臺大老師們是否有意願用英文協助學生,因此實際推行仍有相當的困難。本刊記者認為,本地生對導師制的依賴本來就小,只把導師視為一年請吃兩次導生聚的飯票者大有人在,此外,教授大多忙碌而不會主動去關心同學,同學更缺乏找老師協助的習慣。如為心理上的問題,因為多數老師不具諮商背景,所以也無從協助。本地生和導師的關係就已如此薄弱,如何能期待導師制在外籍生身上就能發揮效用?

學生自治組織的介入與觀察

在臺大校內,除了專責國際生事務的行政機關外,尚有不同層級的學生自治組織在關心外籍生,如各系系學會。法律系系學會學術部便透露:許多本地生本已不易理解法律教科書中之詞彙,何況國際生?語言障礙導致學習上的困難,一向是許多系所致力解決的問題,在主修科目多為中文且充斥專有名詞的系所中,尤為嚴重。然而,於此情形,系上基於普遍學生英文程度偏弱、缺少有加開英文授課意願之教師……等因素,甚少規劃明定之英文課。針對這樣的問題,法律系和政治系系學會致力於追蹤僑、外生之課業狀況,並發放高中公民科課本,使國際生得以了解本地生於高中階段已先接觸之專有名詞;政治系福利部也在粉絲專頁上補充釋字文,幫助國際生在相關資訊方面的補充,盡量弭平在語言、先備知識上之差距。

校內致力於處理國際生事務之學生自治組織,除了各系系學會以外,臺大學生會也在106學年度重新設立了外務部,其業務主要分為兩項:保障校內國際生與轉學生的權益,以及促進國際生和本地生的文化媒合。就保障學權而言,外務部提出信件轉譯的服務,主動以英文告知外籍生如颱風等重要注意事項,改善以往多為中文信函寄送,使外籍生無法第一時間接收相關資訊的弱勢狀況。其次,外務部打算推出課程輔導扎根計畫,針對在語言方面較弱而無法趕上課程進度的外籍生,提供學長姐課程輔導協助。同時,外務部必須積極擔任外籍生與學校對應處室的橋樑,以解決一些結構性、制度性問題。港澳生、僑生和外籍學位生因為入學時程可能錯過各系的迎新,失去融入系上的重要機會。入學後,可能也不知道有加簽大地遊戲的存在。在社團參與方面,特別時段的夜間中文課又可能和社團活動撞期。住宿方面,港澳生過去曾因為學校的失誤而未能選擇住宿區域,以致必須撿本地生挑剩的住宿空區。

前部長陳冠儒表示,校內目前無論是現有抑或新訂之政策、計畫負責人,往往將自己專責之事務完成後便停手,但攸關外籍生是否被通知等權益性問題,卻未曾正視。他認為,這正是外務部設立的主因,期望能主動提供現有問題之解決方法,並利用網路社群如臉書社團等方式掌握外籍生之現況,以及期末發放回饋問卷、設立檢討會議……等方式了解施政效能,便於及時因應其所面臨之困難。就文化媒合而言,外務部計畫舉辦野台演講、有故事的旅程計畫:個人行動圖書館、深夜食堂2.0等活動,促進國際生和本地生之文化交流,形式力求扁平、強調互動而不希望流於普通的演講。[1]

然而,各系在學習內容和模式上本存在不小的差距,如法律系、政治系之外籍生主要問題在於專有名詞的認識;但理工科教科書多為外文書,其主要問題應在於學科程度是否與國際生母校該科程度銜接順利,於此,外務部未能掌握臺大所有系所之生態。再者,基於個人資料保護之考量,國際事務處無法對外提供詳細國際生名單和資訊,致使外務部在編列國際生名單、創立社團、彙整意見……等均有相當的困難。除此之外,外務部規劃的各項文化媒合活動,目前多處於計畫階段,但校園中長期存在的交流隔閡,例如同國籍的學生傾向自成一群、本地生普遍不熱衷於此類文化交流活動、交換生多利用假日出外遊玩……等固有的外部因素,卻難以撼動。因此,即便文化媒合活動相較以往更強調雙向交流、於設計上也更符合「雙方互動」而非「單方輸出」的性質,是否能打破既往的風氣,仍舊值得討論。


根本上來說,要有效處理各外籍生的學權問題,最好的方法還是從各群體自己的學生會開始著手,例如港澳學生會、僑生學生會等等。但是這樣的外籍生組織在運作也遇到各式困境,例如有些群體(如交換生)因為流動性大故無法成立這樣的組織,而有些既存的組織又會抱怨學校單位,如國際事務處,不提供必要的學生資訊,導致事務的推廣和處理上有難度。

國際生與台灣學生的日常互動

至於臺大校園內國際生與本地生的互動現況,雖視個人情形而程度有別,但普遍而言,兩者的接觸和交流程度相當低落,根據意識報的調查,潛在因素可能為以下幾點。首先,交換生多於周休二日外出旅遊,因此許多社團的假日活動與校內的大型活動,交換生難以共同參與。其次,校內活動資訊常因無英文版本而未能有效傳遞給國際生,如法律系系學會學術部表示,因為長期缺乏系內活動的英文資訊,處於被忽略的狀態,僑生易組成群體、自成一格,交換生也多因缺乏英文資訊,致其收到臺大發出之中文郵件便傾向直接略過。

法律系學術部曾希望邀請國際學生參與系烤,把英文邀請寄給外籍生,結果成效卻不佳。十八個人報名,僅四人到場,而且都是華語圈內的學生或是日本人。前學術部長王亦民認為,文化為相當關鍵的因素,國際學生或許認為台灣學生的活動太過靜態,不過,跑夜店等國際學生常參與的活動,在台灣本地生中又不算普遍。綜合來說,我們從各個訪談中發現交換生其實是相當特別的群體,他們花費大量時間精力在台灣國內外的旅行與玩樂,而不一定重視和本地生相處或進行學習。

對於國際生多自成群體的現象,政治系系辦官凌蕙助教則表示,此情形有助於國際生融入台灣生活,如先前曾有來自索羅門群島的外籍學生,以自己的中文能力和對外籍生問題的瞭解,幫助來自巴拉圭的同學順利適應台灣,甚至助其中文能力在四年間大幅提升。她說,這樣的現象,雖然並非國際生與本地生的交流,卻能在國際生的互動中,幫助彼此適應異鄉環境,未嘗不好。副教務長認為,在教學的場合若能增加外籍生數量和英語授課,可以促進本外生的交流,試想若一班裏頭有半數都是外國人,那本地生就很難在分組的時候只找台籍學生一組,也比較不會擔心外籍生的加入會連累成績。

訪問Fischer時,他猜測本外生在居住上的隔離會是交流程度低落的主因。根據國際事務處網頁有關住宿資訊的部分,外籍學位生視同本地生,所以他們可以住在一般的宿舍內如男一、女二等宿舍。國青宿舍限交換生,水源BOT大多房型供所有類型的國際學生居住,但也有只供交換生/訪問生住的單人溫馨套房。事實上,根據〈106學年度新生暨轉學生申請宿舍注意事項〉,新生和轉學生在入學階段可以線上選擇要加入「運動休閒區」、「整潔模範區」、「國際互動區」等六區,其中國際互動區便提供本外生互動的機會。但初入臺大的學生因為不熟悉環境,不太可能直接選擇國際互動區和外籍生同住。進入臺大後,學生住宿服務組似乎又未提供其他機會讓住宿生改加入國際互動區。國際長相當贊同本地生和外籍生共住的概念,並提出過去在西班牙求學時體驗的書院制,表示在生活中實現國際交流成效非凡。然而,實施本外生混住會不會帶來意料之外的困難甚至糾紛?本地住宿生的接受度如何?若要採取書院制,現存一般宿舍所採之集中式管理和有限的每人平均空間皆遠遠落後書院制所需之硬體措施。除非臺大能提供全新設計的硬體設備和新的宿舍管理方式,否則採行書院制可能性甚低。

社團是臺大學生生活中相當重要的一部分,對相當重視玩樂的交換生而言更是重要的臺大體驗,但目前的社團環境對國際學生是否友善?學生會外務部在社團聯展中希望從名字著手,在攤位板子上提供社團的英文名,但本報發現後來似乎並沒有具體實踐。前外務部長陳冠儒認為外籍生對書法、詠春拳等具傳統東方色彩的社團較有興趣,但是社團的人英文能力不一定好,所以從一些以英文溝通為主的社團如集思等開始協調納入外籍生,仍屬比較實際、妥當的作法。本報採訪了來自德國的交換生Valentine Held,他提到,當初他原有申請加入登山社,但似乎因登山社並無接受外籍生入社的打算,因而作罷。而後,他加入了潛水社和演講協會。較特別的是,在潛水社,Held不僅學習到潛水的技巧和理論,經驗了難得的東海岸潛水體驗,也得到了潛水證照。

關於台灣、臺大校園以及宿舍周遭的設施、環境,Held認為,便利商店對於外籍生而言是個極其重要的存在。首先,當外籍生初至台灣、人生地不熟悉時,便利商店提供了方便而多樣的食物選擇,此外,因開架式陳列商品的型態,也讓外籍生在選取和購買餐點時較不需花費太多精力與店員交涉。再者,因許多外籍生喜歡去夜店,因此便利商店也就成了他們相約去夜店前的集合點。Held也提到,臺大和宿舍周圍有許多餐廳,起初,因對於當地不熟悉,難免因為不了解菜單上的中文而無法自由決定餐點;但久而久之,當他確定各餐廳有無英文菜單以及其食物風格後,這些為數眾多的餐廳讓他在三餐上有了不少選擇。

最後,外籍學位生畢業後的出路如何?學校有無提供協助?歸根究底,這些外籍學位生來臺大的目的為何呢?政治系官助教坦承目前對外籍生出路的掌握比較鬆散,大多仰賴行政人員和學生的個人聯絡,各系學會也沒有什麼頭緒,只是個案式得知一些學長姐的方向。以政治系而言,不少學生歸國後便擔任該國與台灣之間的窗口;以出路特殊的法律系而言,據聞有蒙古外籍學位生的父親是蒙古大法官,也有日本學生表示畢業後會再出國「走走」。不只出路不明,外籍學位生來臺大的就讀動機也存在異質性,有些是有台裔背景被家人要求來讀,有些是認為臺大的學歷有價值,有些則是為了學中文......。總之,對於國際學生的流動,未來還需更多追蹤、觀察和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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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國立臺灣大學國際事務處,2018,〈住宿資訊〉,國立臺灣大學國際事務處網頁,http://www.oia.ntu.edu.tw/ch/study-at-ntu/why-study-at-ntu/accommodation,        2018/10/14

國立臺灣大學學生事務處學生住宿服務組,2018,〈106學年度新生暨轉學生申請宿舍注意事項〉,國立臺灣大學學生事務處學生住宿服務組網頁,https://goo.gl/ZW7gB1,2018/10/14


[國際生專題]國際化總論篇

 
林博謙、林家婕



本文中副教務長在今年四月受訪,目前已卸任,並調職至加拿大U of Alberta

世界排名、國際生與國際化

   老牌NGO國際教育機構(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IIE)在20183月的國際學生流動調查報告中呈現了驚人的國際學生流動趨勢,國際學生從2001年的2100萬人激增至2017年的4600萬人,其中美、英蟬連前兩大留學標的,而第三大留學標的則替換為快速崛起的中國。值得留意的是,IIE分析各國際組織資料後,發現東亞各國因為高度經濟發展而展現了極高的國際學生流動力,超過百萬的國際學生流動就佔了全球高教流動的23%。中、日、韓作為三大留學標的國就掌握了92%東亞區內的國際學生流動,各國內頂尖大學對外大量簽訂區域性多邊交換協定和建立學術合作網絡協作,並逐漸以英文作為主要學習語言。

  臺大顯然也投身在這股爭奪國際學生的潮流之中,因此,「世界大學排名名次」對於臺大的重要性在於:對不熟悉台灣這個國家的外籍學生而言,明確以數字顯示的排名很直接地形成他們看臺灣的第一印象,為了在國際學生流動性極高的現況中提高學術國際化程度,須以排名積極爭取國際人才來到臺灣。此外,在過去長達十年的邁頂計畫中,教育部將臺大前進百大視為相當重要的目標,因此爭取競爭性預算也成為臺大努力推動國際化政策的長期誘因之一。
       
         那麼,臺大在世界大學排名中的表現如何呢?事實上,近幾年臺灣大學在部分世界大學排名中不進反退:在泰晤士高等教育世界大學排名(Times Higher Education World University Rankings)中,臺灣大學在2018年降至全球198名;2017年,臺大QS世界大學排名則退後至76名,亞洲大學排名25名,落後新興崛起的馬來亞大學而引起國內討論。

  本刊檢視QS世界大學排名和泰晤士報世界大學排名這兩個最廣為參考的綜合性世界大學排名,發現臺大在兩者的最新排名分別為72名和170名,以國家代表性名校來說難謂亮眼。然而,若細究其中每項指標(rankings indicators)可發現,在教研實力上臺大均獲得很高的評價。在QS世界排名中,拿到學術聲譽(academic reputation)88.6分,雇用者聲譽(employer reputaion)70.7分,教員人均引用數(citations per faculty) 68.7分的好成績(滿分100分),足以和我們耳熟能詳的一流名校並駕齊驅;在泰晤士報世界大學排名中,臺大在教學拿到54.9分,研究56.8分,引用59.4分,亦屬中上水準,特別是在教研兩項指標。

        是什麼拉低了臺大的世界排名呢?在QS排名中,顯然是高生師比(只得到40.2分)和低比例的國際教員(只得到16.6分)和國際學生(19.8分);泰晤士報排名中,臺大在國際展望(International Outlook)這項計算國際教員比例、國際學生比例和國際協作的指標也只拿到34.6分。在這兩個排名中,臺大的國際化分數在整份排名中是絕無僅有的低,可說是居於國際化程度的最下層。雖然國際化在兩份排名的分數佔比僅佔7.5%10%,但臺大低國際化的表現會受一級主管高度關注並不難想像。

      「外籍師生比」和「英語授課課程」是兩個評估國際化程度的重要因素。其中,「外籍生師比例」是要評估校內師生組成的多元性,在一個學習空間中,是否有不同文化背景的學生或教師,在校內進行大量的文化交流,培養廣闊的國際觀。然而,單看人數的表象並無法反映一所大學有多「國際化」,例如,即便國際生人數眾多,也可能外籍生和外籍生固定混在一起,本地生也只和本地生交流,雙方各玩各的。即便在同一校園空間內,卻沒有太多實質文化上與知識上的交流,這樣還能夠說這是一個國際化的校園嗎?此外,若外籍師生中有大量比例是來自類似的文化背景(例如都是東南亞學生或中國學生),在師生組成的多元性是否降低了國際化交流的效果?


       「英語授課課程多寡」也是國際化的一項指標,而且其增加似乎是一項國際趨勢。英媒獨立報(Independent)20182月的報導指出,僅2017年一年內,歐洲大陸的英語授課課程就增加了13%,波蘭各大學提供的英語授課課程更是在近三年內翻倍。目前臺大英語授課約佔總課程數的68%,並不算多。根據國際事務處在網路上公布的2018/2019 study at NTU brochure,目前在大學部能靠英語授課修滿畢業學分畢業的只有外文系和資工系,研究所反而有比較多可以選擇只靠修畢英文授課畢業,整體而言很難稱得上是對國際招生有利的學習環境。本刊查詢東京大學的課程系統東京大学授業カタログ,在給大一大二上的學部前期課程中,3795堂課中有951堂英語授課,但細看幾乎都是單純的英文課,沒有參考價值;在多為專業科目的學部後期課程中,5280堂課裡有630堂英語授課課程,約佔12%。雖然不算太高,但仍比臺大多。

國際學生流動下的招收策略

姜麗娟(2010113-138)早在2010年便分析亞洲各國的跨國高等教育經營,發現各國不僅紛紛宣示欲招收之國際學生數目標,更有著相當多樣的法令和政策支持。新加坡從1997年後便大量邀請全世界名校到新國和當地大學一同設立分校或研究機構,同時也讓新加坡國立大學到國外設立分校,其中投資金額之大和組織靈活度叫人瞠目結舌,不禁令人懷疑其他國家能不能、值不值得負擔這樣的高教投資。然而,能招攬史丹佛、康乃爾、早稻田等一流名校固然叫人稱羨,但並非所有合作都有好的結局。2007年因為成效不佳關閉的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生醫研究所,過去九年間已獲補助5200億美元,新加坡政府的損失相當可觀。除了新加坡之外,馬來西亞也跟著新加坡的腳步,讓海外大學在國內設立分校。南韓則設立自由經濟區,吸引外國名校駐點。事實上,前臺大校長候選人管中閔也曾以和國際名校合作設立分校與學院作為競選政見,未來若能實現,臺大也可能採取類似的發展方向。

         為加強招收外籍學位生,國際長認為最重要的誘因是「獎學金」。臺大設有國際學位生助學金,包含生活補助費每月新台幣6千元,即一學期有3萬元,文學院、社科院、醫學院等亦設立相似金額的國際學位生獎學金,但這些項目是不得同時申請的,故金額頂多只能提供兩成的補助。放眼國際上其他積極以豐富獎學金招生的大學,港大提供的獎學金每年20.1萬港幣,幾乎可全額負擔學雜費與生活費;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亦提供國際學生全額獎學金,並另外補助學雜費及生活津貼。很現實的是,當一個學生同時錄取兩間大學,他更可能優先考慮提供高額獎學金的一方。尤其在去年度,臺大的競爭性經費又被大砍四成,經費短缺情況相當嚴重。國際長以大賣場比喻國外大學以雄厚獎學金相互競爭,面對財力角逐,臺大在有限的資源條件下只能走向「一流的精品」,沒有和其他學校一拼補助規模的空間。

        關於獎學金,副教務長持不同意見。他認為高獎學金未必代表較低的就學成本。以臺大而言,學費訂得很低,一年約5萬到8萬新台幣不等,其他國家的大學學費扣掉獎學金仍然比臺大收費高。低學費是臺大財源不足的主因之一,臺大學生家戶所得中位數遠高於全國水準,讀大學需繳金額卻可能比讀私立高中低,相反的,低收入的家庭卻不是全部都能獲得獎學金的補助。這樣的財務運作既不正義,也不合理。副教務長提出一種新的可能:若能以臺灣家戶所得中位數為基準,中位數以上的家庭收取現在學費的三倍,而中位數以下的學生免學費,不僅高所得家庭依然能夠負荷,可能還有額外的經費能另外作為獎學金。維持公平正義之餘,臺大也才有財力像其他國家的大學那樣發獎學金拉人。然而,台灣人重視形式平等,又缺乏強大的私立學校和臺大等公立頂尖大學抗衡。使臺大在以頂尖國立大學為頂點的階序中受到高標準的檢視,根本不可能帶頭漲學費。


        「外國人不太知道臺灣在哪裡,但是只要讓他有機會來台灣,幾乎很少不愛的。」張國際長表示。她認為臺大應該多利用華文、東亞中心等優勢去吸引外國人,製造讓他們接觸到臺大的機會,像國際事務處開設的「國際短期課程」就是相當好的起點。這些短期課程標榜是臺大「自己的教師」去授課,盡量不委外辦理,以確保課程的品質。期望先以短期班宣傳臺大的「質」,打動國際學生,以後有機會可以再次回到臺大。「我們在創造NTU Baby,就是一個國際生從短期、碩士、博士……長期認識台灣,那絕對是將來我們散播出去的力量。」臺大雖然實力不錯卻缺乏能見度,有效創造「臺大體驗」才能慢慢建立口碑。

邁向國際化的未竟之業:國際學院

       「國際學院」的課程設計為大一、大二不分系,透過人類學、社會學、數學、程式設計等科目,培養跨領域的知識基礎;大三、大四開始選擇專業科目時,由於已奠基了足夠的知識廣度,能夠不被限制在一定的框架中。以現今的課程規劃來說,是用四年來訓練一項專業,但各領域知識量暴增、變化又快,如果修業年限不延長,這種教學模式就不見得能訓練學生應對現代社會,還不如培養學生自學的能力,把知識建構的空間和能力留給學生。另外,國際學院規劃了四年一貫的design course,讓學生選擇一個專題去解決問題,像以前的學徒一樣跟著教授解決實際問題,用實作的角度學習。

  副教務長提到,這樣的課程設計有參考國外的大學,例如培養了基礎能力與語言能力的早稻田大學國際教養學部,和韓國的延世大學都是國際學院的範本。他希望維持國際學院和本校的連結,多找本校的老師,而不是到外面另尋新老師。這和國際長張淑英的意見相符,她也認為要避免有些先例讓國際學院和本校區隔離的情況,應該注重與學校全體的整合性。

關心高教的學者戴伯芬在2016年投書蘋果日報「學位:臺大販賣部的新商品」,質疑臺大國際學院成本高、定價又缺乏競爭力,能不能回本大有疑慮。另外,國際學院採獨招形式,存在為有錢人開後門的嫌疑。

  事實上,國際學院在招生制度方面希望比照國際標準,對所有新生不分本、外只接受SAT的結果作為成績證明,而這樣的招生制度與教育部的意見相佐。根據副教務長的說法,教育部認為持中華民國護照者皆必須通過學測或指考入學,否則就是給有錢人開後門。他則認為國際學院就是要爭取那些錄取歐美名校的高中畢業生,舉例而言,若有一個台灣學生錄取UC Berkeley(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那臺大又有什麼理由不要這個學生?國際學院的目標就是打造出品牌,若有朝一日能做到讓這樣的學生放棄出國,肯定與選擇臺大,將人才留在臺灣,就是國際學院的成功。本報記者認為,在台灣會不循一般升學管道,而選擇準備SAT等其他國外升學考試的中學生,不外乎家境富裕、選讀貴族私校或美國學校者。縱然他們在正規升學管道外表現優異,所以有機會入讀世界一流名校,仍不改身份上屬特殊階級子女的事實。臺大作為獲取國家大筆補助的公立大學,若執意要為這些特殊背景的台灣學生敞開入學的窄門,難逃社會非議。


        國際學院一方面追求學術上的國際化及多元性,一方面又期望能以外籍生為主,培養跨領域的國際人才。不過,106學年度受教育部要求臺大重新修正入學方式後再回報,且經過大力支持國際學院的楊泮池校長離職和新校長遴選風波下,整個計畫已經喪失帶領計畫繼續前進的領導者,也不再有人分配經費到計劃中。重重打擊之下,國際學院也只能被迫喊停。雖然計畫停擺了,國際學院仍然可以被視為一個新的出發點。在國際人才移動力越來越高的世界趨勢下,國際學院曾試圖帶領臺大跟上國際化的腳步,規劃過程中提出的不同觀點亦展示了大學在選才、教學或行政上的新可能。值得憂心的是,臺大在規劃國際學院方面已經落後各國十餘年,如今連國際學院都無法實行,那臺大國際化的下一步會是什麼?

展望未來:全校全面英語化

副教務長認為,除了想怎麼把本國人才留住,同時也要去找其他國家的人才。他更表示,臺大是臺灣在國際上的招牌,在學術研究能力已經非常頂尖,可以再推動的就是「英語化」與「國際化」,只要把國際化的基礎建設做好,以臺大的研究實力和國際聲譽,必然可以挽救國際能見度不足和世界排名不佳的頹勢。他更認為,用英文學習是專業訓練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要在國際間做生意、在國際學術交流中嶄露頭角或吸取最新專業知識,沒有和專業搭配的英語能力是不行的。精通英文不單是為了休閒或日常使用,也不是一味的跟隨世界潮流,而是內嵌在學術訓練中的一部分,以利臺大畢業生最大程度的發揮所長。最好、對學生負擔也最小的方法,就是從一開始就用英文建構專業。

目前,臺大正學習南韓名校KAIST(南韓科學技術院)的轉型經驗,希望可以增加到50%的英語授課。課程英文化牽涉到「質」與「量」的改良,質的部分,需要找真正會用英文授課重新設計課程的老師,而不只是把中文授課彆腳的翻譯成英文;量的部分,需要夠多的英文授課才能確實改變校內文化。如果英語授課數量太少,學生會抗拒而盡量去修中文授課的課次。但若每兩三堂課就有一堂是英語授課,學生就會習慣用英語接受學術訓練。

另外,副教務長或國際長皆認為臺大的行政組織應該有全面、自主處理國際事務和國際生問題的能力。例如公文要可以用英文撰寫、傳遞以利外籍老師理解,系所辦的同仁要能用英文和需要幫助的外籍師生對談,協助解決問題。

一旦國際化程度不足的問題獲得改善,外籍生的數量必然會增加,臺大未來能從更廣大的潛在學生市場中找尋新生,本外生溝通與融入的問題也會很大部分被解決。誠如副教務長所言,如果一個班三分之一都是外國人,那你就必須和他們交流和合作。回歸課程和行政的英語化,是臺大通往國際化最踏實的一條路,不依賴任何花俏的手段或速成解方,也許才是臺大最需。

結語

在訪談過程中,我們發現副教務長和國際長對於國際化招生都有一定的想像。他們都希望在擴展交換業務或建立國際學院時,來臺大就讀的不再只是台裔子弟、東南亞僑生或是東亞鄰國學生,而是所謂看起來和亞洲人大相徑庭的「西方人」。在急著批判學校國際化方針崇洋媚外之前,我們發現世界一流名校史丹佛大學和芝加哥大學等都在招生(admission)網頁開宗明義的表示其社群的多元性(diversity),特別是在族群上都強調新生來自非常多不同的國家。足見在多元主義當道的現代,多元性是競爭力中重要的一部分,不少學校更設立了專門的行政單位維持校內的多元。「我們昨天辦的...,有兩個UC Davis來,一看就是老美,我就說那個多有號召力啊!」國際長如是說,可見有更多非東方人加入臺大對於國際化業務,對內對外也都起了很強的宣示作用。

另外,我們發現所有受訪者都對臺大的國際化方向表示肯定,但對實際的國際化環境營造皆語焉不詳,缺乏具體藍圖。本報訪談時,校方進行了幾項國際化環境營造的嘗試。例如在博雅教學館設立英語角,辦活動鼓勵大家在一個空間內使用英文對談;或是利用前AIT台北辦事處長司徒文的人脈,邀請其他國家的大使來臺大演講。站在一個學生的立場,特別到博雅的某個角落講英文似乎不能有效的營造英語化環境。在資源充沛、演講活動不虞匱乏的台北市,大使的演講雖然層級高,但也容易流於眾多活動中其中一項,和在校內營造英文化環境關係不大。國際長認為英文化應該要從日常授課中師生一起做起,行政人員也要配合。同時應該也要讓外籍生盡可能的學習中文,以利融入中文社群。但以目前的進度而言,我們仍落後新加坡、香港等具備英語背景的國家很多,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在閱讀一連串以國際化為目標導向的分析前/後,讀者們或許可以思考:國際化的種種進程和措施,是否可能壓縮了其他重要價值的實踐空間?例如,「英語化授課」和「母語教學」、「本土取徑」孰輕孰重、如何權衡?又如,在研究生幾乎抽不到宿舍,只好跑到中永和或六張犁等地租屋的現況下,若為了招收國際生而開放更多宿舍保障名額給外籍生,是否同時會製造出更多被拋入昂貴租屋市場的本地臺大學生?最後,或許也可以思考,本地學生在國際化浪潮下,可能會因而丟失什麼、錯過什麼?又,台灣大學作為台灣的龍頭大學,對台灣人來說,臺大推動國際化究竟讓誰得利,又讓誰受害呢?

最後,本刊試圖要提出一些問題:國際生增加對臺大的影響是什麼?外籍生在臺大受到怎麼樣的待遇?本地生和外籍生的互動如何?本地生是否有從國際生增加中獲益?學校怎麼因應國際事務?有哪些行政組織在處理?這些提問都講在後面幾篇報導進行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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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網路資料:

IIE. 2018. “A World on the Move: Trends in Global Student Mobility.” in https://www.iie.org/Research-and-Insights/Publications/A-World-on-the-Move. Latest Update 09 December 2018
Nanyang Technological University. 2018. “Scholarships for Freshmen- Non-Singapore Citizens.” in http://admissions.ntu.edu.sg/UndergraduateAdmissions/Pages/FreshmenNonSingapore.aspx. Latest Update 09 December 2018
OIA(NTU). 2018. “Study at National Taiwan University 2018/2019.” in http://www.oia.ntu.edu.tw/upload/files/20180423170533.pdf. Latest Update 09 December 2018
Stanford University. 2018. “Diversity at Stanford.” in https://admission.stanford.edu/diversity/. Latest Update 09 December 2018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2018. “Diversity: A Diverse Community.” in https://collegeadmissions.uchicago.edu/campus-life/diversity. Latest Update 09 December 2018
THE World University Rankings. “World University Rankings 2019.”in https://www.timeshighereducation.com/world-university-rankings/2019/world-ranking#!/page/0/length/-1/sort_by/rank/sort_order/asc/cols/scores. Latest Update 09 december 2018
QS top universities. 2018. “QS World University Rankings.” in https://www.topuniversities.com/university-rankings/world-university-rankings/2019. Latest Update 09 December 2018
東京大学. 2018. “東京大学授業カタログ” in https://catalog.he.u-tokyo.ac.jp/index. Latest Update 09 December 2018
國立臺灣大學國際事務處,2018,〈在校生獎學金〉,國際事務處網頁,http://www.oia.ntu.edu.tw/ch/study-at-ntu/degree-student/scholarships,2018/12/09
國立臺灣大學國際事務處,2018,〈106 學年度 ( 2017/2018 ) 系所申請規定及招生名額一覽表〉,國際事務處網頁,http://www.oia.ntu.edu.tw/ch/study-at-ntu/degree-student/scholarships,2018/12/09

期刊論文:

姜麗娟,2010,〈亞太國家國際學生流動與跨國高等教育發展之探討與啟示〉,《教育資料與研究雙月刊》,94: 113-138

報導:

Busby, Eleanor. 2018. “Brexit: European universities increase English-speaking courses to prepare for influx of students, study suggests.” Independent. February 19
伍芬婕,2018,〈從頹廢文青到學術龍頭掌舵者 管中閔如何擦亮台大招牌?〉,天下雜誌,1/7
李侑珊、林志成,2017,〈經費不足 排名下降 台校人才斷層〉,中時電子網,9/7
簡立欣,2017,〈港大來台招生 提供4年311萬元獎學金〉,旺報,10/26
戴伯芬,2016,〈學位:台大販賣部的新商品〉,蘋果日報,10/25

[編輯專欄]專訪陳曉唯--筆者的第一人稱撰寫

 
/黃脩閔 


從讀者的視角

在網路上搜尋「陳曉唯」三字,只能看到幾篇他幫其他作家朋友(陳繁齊、蔡嘉佳等)寫序的文章,幾乎很少看到以他本人為名的作品或是訪談,作為一位個人網站共有一萬多人追蹤量的網路作家,陳曉唯並不認為自己尚有資格被歸類在新興作家的任一種類型,筆者以一個觀察了三年貼文並針對本人進行訪談後的角度,寫成本篇,記錄下某種創作的型態與心態。


追蹤了三年,在筆者看來,陳曉唯的貼文分為兩類,一種是輕鬆的小品文,通常用對話展現,在閱讀到最後時,往往會心一笑、又能在其中感受到寓意;另一種則是抒情式的散文,能感受到字字句句貼近心靈的感受,那些把人生的難堪寫盡,或是將幸福鑲嵌進人的內心的過程,有種療癒、被說中,又有一種能以美的感受看淡情緒的感覺。特別的是,臉書發文底下,常會有朋友們留言不同的歌曲,用歌詞與旋律去詮釋陳曉唯文中的意涵,從中我常常看見不同媒介間流動的能量,即使是不同時空、不同方式去記載下的情感,都可能有交織的部分,都可能有共鳴。

相遇的開端

三年前開始追蹤陳曉唯,第一篇追蹤的文章,是談選擇的議題,用電影《麥迪遜之橋》切入,寫下這段話:「無論是活在選擇中的自己,或是存活在被捨棄選擇中的自己,兩者從出現那刻起便一直存活於你的生命裡,你所選擇的並不會永遠具體,而你捨棄的並不會真正消逝,他們一個是形體,另一個是影子,少了任何一者,人都無法生存。選擇捨棄或選擇難捨,你無法說哪一個是比較勇敢或比較幸福的,你只能繼續生活下去,繼續下去。」有關寫這段文字的心境,陳曉唯提到機會成本的概念,很多人認為機會成本是一種捨棄與成本,然而其代表的可能是機會,把機會放在選擇裡,你就能決定把計畫A放進B裡,或是用計劃A的心態做計畫B。面對選擇的/被捨棄的/被選擇的/被迫放棄的這些不同道路,正好與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有異曲同工之妙,而張愛玲的小說正好也是陳曉唯的摯愛之一,「一開始很同情紅玫瑰,後來很同情白玫瑰,最後其實是同情男主角,他不曉得自己要什麼。」當兩個女主角對他是一樣的時候,當他生命中的兩個東西是互補的時候,當他兩個都想要卻負擔不起責任的時候,必然兩個都失去了,「最糟糕的跟最美好的,是他同時擁有紅玫瑰與白玫瑰,畢竟這世上所有的美好都有鏡子。」但最後的最後,你仍要記得:這世界上的痛苦不因為選擇而產生,而是用什麼角度去看自己的選擇。


那天,在法律系系學會的辦公室裡,陳曉唯的聲音很柔軟,談起他如何開始透過臉書寫文章,並如何看待與定義自己的創作於自己本身以及於他人的意義,「一開始寫臉書,是因為遠距離交往,這是寫給交往的人看的,沒有要設定誰才是受眾,很意外地追蹤的人愈來愈多。」從一開始沒有想到於他人的意義,到後來發現,當自己很認真地對某個人說話的時候,這些話對很多人都是會有重疊與共鳴的,像是一個意外的巧合,但正因為那是巧合,這些意外才帶來了意義,那種比起一開始想去說的東西還更意義重大的、甚至無法定義重疊部分的感受。

進入訪談者的視角

『對自己作品的定位如何?』

「對自己的定位就是不定位,交給別人去給自己定位,給自己一個框架,把自己塞進去,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有自己預設的讀者群嗎?』

「幾乎不預設,要不然會很在意讀者的數字、在意他們怎麼想,反而消耗寫作的時間,因此我的創作也很少為了某個特定族群去寫東西。」

『會開始在意追蹤數,或是因為考量讀者喜好改變自己行文風格嗎?』

「讀者很多,如果選擇站在某種型態或議題上、立足於某種群眾之上,自己會成為被責任感綁架的人,特別是如果只是為了講一些看似負責,其實卻只是討好的話,只是為了獲得想輕易說話的機會,」

『有想過不寫臉書嗎?』

「自己也曾想過不寫臉書了會不會怎樣?但自己原本想做的就只是這麼單純,如果想說話的那個人沒有了就不會想寫了。」

被詢問到如何寫出感動人心的文字時,陳曉唯這樣回答:「人的心,當你想感動時,不一定能做到;但是,一旦感動,就不只是對方了,是多重而疊加的。當別人說到時,你才會發現自己寫的如此觸動人心;其實是因為當那個人在乎你的時候,那麼你的話都能觸動他。」我想,故事是個剖面,無法把人的一生說完,但每個人都能在那一個剖面中,看到一部份的自己。

從十四、五歲開始拿稿費寫文章,陳曉唯並不是靠靈感創作的那種人,無論是寫小說、散文或是劇本,都是有計劃、有意識的進行,有了計劃也會有意外,在意外中創造計畫,也正是出現意外時,才能發現寫的比原本好,「最好的作品都不是在表定時間完成的,就像是武術高手都是在意外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武功高強。」創作的時間也很多元,在任何時候都可以寫,只要進入某個狀態的時候就不會注意到外界,無論是長期通車時間,或是個人私密空間。

提起臉書文字、小說、劇本、散文、詩,不同文體與媒介間創造出來的空間有何不同,對陳曉唯而言,劇本像是故事說明書,有個別分開的燈光、台詞與音效等等,裡面要放置的不只有自己的故事與角色,還包括自己要怎麼跟別人說這個故事;散文像是與親密、熟悉的人說話的過程;小說需要更多的情節嚴謹性,不同的創作方式都有不同的空間,空間有獨立性也有相通的時候,「文字的遊走性比我們想像的巨大,也因此創作者要更審慎使用媒介。」在角色的轉換上,文體本身會有所限制,然而陳曉唯發現,每當發現一個缺點他都會特別喜歡,不會逾越限制也不會想要臣服於限制,而是會想要在限制中把原本可以做的東西做的更好,這樣就夠了。

面對許多網路作家都會在發跡後將臉書文字出版的趨勢,對陳曉唯而言,從2013年開始寫臉書的時候,臉書文字一直是沒有系統性的創作,思考到可能沒有那麼多的讀者需要,自己也沒有完全確立自己的寫作風格,何況臉書文字都是想對某個人或喜歡的人說的話,因此目前沒有這樣的計畫。

在社群軟體的經營上,個人的情感可以很公開,然而卻真正只想寫給那一兩個人,當自己還沒有想清楚時是不會動筆寫下文字的,因為不想把自己覺得還沒消化完的情緒帶給別人,面對那些可能還有望改變的東西、想掙脫的東西,那樣的誠實不見得是負責任的,情緒與作品間的距離,就是因為在完成作品之前要回過來處理自己內心的事情,畢竟一味掏空的誠實並不是負責的,自己要先建立好心裡面的那個依靠,從被毀壞的自己建立一個可以重新生活的自己,而寫作就是那個生活之後的自己。

「傷痛其實不會離開,只是用生活去掩埋。意識到自己要改變的時候,當在乎自己或知道別人在乎自己時,那份在乎就會發芽,我們不知道會長成一棵樹還是一朵花,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害怕,最美好的養分是從腐爛的東西來轉化成酵素、養分,那些時候就是知道你真正想活下去的時候,會真心發問的時候就是害怕的時候,不害怕就能走到一輩子,放棄並不是錯,關鍵是如何找到下一個不放棄的東西。」不要害怕,這也是他在序中對蔡嘉佳說的,所有的不快樂都是因為想要更快樂,因此才無法更快樂,因為連原本的快樂都不快樂了,我們就這樣把原本的快樂都犧牲在不快樂中。


訪問陳曉唯時,特別聊到他在寫臉書時對於關係的細膩,尤其是談暗戀心情與封鎖分手的幾篇,像是「原來暗戀一個人,他是你眼裡唯一的看見。」或「封鎖有時是最善意的告別。」從情感的開始到結束,陳曉唯提及:「暗戀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也是最迷人的地方,你期待去旅行,目的地在一個人的心理,愛情的練習題,在大考前要讀很多書,建立心傷,發現自己的卑微跟偉大,發現原來這件事情會讓我絕望到這個程度,又可以帶給我這麼大的希望,最終他都不是考試,暗戀結束了你才可以真正去愛一個人。」一旦真正完成就是終點,關係一定有終點,有被迫的終點,也有自願選擇的終點,在終點之前,所有關係面的人都有責任;在終點之後,也都有各自的人生路。「喜歡某個東西,這可能是某個人留給你的生活DNA,基因的DNA可能無法修改,生活的DNA卻是你在自由的情況下願意保留的東西,是自願選擇的。」那麼從這段關係的開始到結束,你應該感謝這些相遇,感謝你此生能遇到這些人,才會更珍惜。

後記


筆者持續追蹤了陳曉唯的個人頁面三年,卻幾乎很少看到他在台灣出書與參與訪談的紀錄,在一次意識報的編會中有了採訪的念頭,接著使用臉書與電子信箱確認,經由一次又一次的溝通,劃定了訪問的邊界,而真正見到面,走在科技大樓與系館之間,回到現實生活中,仍然對這份相遇感到珍惜,就如同見面時問起的,「你知道自己的文字常常在無形中感動一個人,甚至改變一個人的決定嗎?」而當得以藉由採訪,更立體的建築一個人寫作的原因,便讓那三年來積累的問題都得到了答案。

陳曉唯目前正在進行一個長期的計畫,有許多長篇與短篇的小說,也正在著手舞台劇劇本與電視劇劇本,而即使如此忙碌,每天仍會撥出一定的時間閱讀與生活,「生活過得充實,才有內容去創作,不希望是完全沒有土壤紮實的基礎就蓋東西。」他也提到,一路以來發現自己的寫作風格越來越精簡,愈來愈希望能用一句話去說完一個狀態,讓寫作成為口氣的訓練。最後,如果真的有一句話想對身邊的人說,陳曉唯希望「所有人都能生活在自己喜歡的事物裡,並且學習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