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23日 星期六
社會參與的「反」與「思」──專訪洪崇晏
◎蕭米棋
洪崇晏,哲學系五年級,現任學代會秘書長,曾連任三屆文學院學代(2010-2013),關心社會議題及學生自治。曾參與過樂生院保留、反媒體壟斷、全國關廠工人連線、反大埔拆遷等運動。
意識到社會的運轉和動盪
我高中的時候參與校刊社──中一中青刊社,藉由青刊社瀏覽很多其他學校的校刊,然後知道一些社會議題,也在高中開始明確的感覺到:學生其實有學生的權利和自由,因為我們國一的時候剛好髮禁解除,但是到高中,服裝儀容還是會被質疑、被要求。這些校內的學生權利,結合校外的社會議題,隱隱約約有聽到像是寶藏巖、樂生、美濃反水庫,一直到高三就很明確了。高三其實算是人生的一個分水嶺,成績也盪到谷底,然後轉去社會組,社團經驗也累積到一定程度,又剛好發生野草莓,開始知道這個社會的運轉、改變、動盪,其實離我非常接近,並不是在課本裡面看到的。
哲學提供社會參與的反思
高三的時候,對議題或是對自己生涯累積到一定程度,填志願前花了整整三個月在想,然後決定念哲學系,因為我覺得我以後要做行動層面的社會參與,需要有一些理論基礎,哲學系的純粹思辨提供我理論能力的基礎,做為在社會參與實踐的補充,讓我的參與不至於說是莽撞的、或是盲目的。哲學是一種高度反身性、仰賴純粹理性思辨工具的思維方式,比如說今天行動完,我已經在考慮,宏觀來講,我們這個運動到底被擺在哪裡,就個人而言到底有什麼樣的影響,就整體的公民參與而言,這個行動是不是開展出另外一個可能性;比如說拆政府跟白衫軍,有非黑即白的爭論,但既然有兩種意見,就並陳兩種意見給大家看,也可以有中間的模糊地帶。所以我真的很慶幸自己念了哲學,讓我想到不一樣的事情,更可以去面對衝突的理次。
社會參與的啟蒙
我高中的時候也有參與校內的學生自治運作,主要是學生議會,有做一些研究、在網路上跟別人討論,很像現在的鄉民、公民那種概念,會在網路論壇跟鄉民筆戰,討論一些學生自治的觀念、學生權利的議題,也會討論一些社會議題,校內學生自治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我也確定以後可能會一路做下去,一路關注校園學生自治、學生權利的問題。我想,跟別人筆戰自己懂的議題是一個開始,然後想要更進一步了解、跟別人接觸、蒐集更多資料、到現場去看,我覺得網路時代之後不見得會被侷限在網路,網路的交流和資訊衝擊也會激發大家到現場參與或行動。
大新社的學長姐有參與社會議題的傳統,他們持續在關注、參與包括工運、土地、性別、環境議題。我第一次就是在大一下跟著大新社參與樂生的保留運動,那個時候是第一次看到警察、官方其實對民間非常不友善,即使民間是再需要、再怎麼正當。官方其實有權力跟權限去做很多事情,但是它們都受限於各種利益、各種考量、各種的保守心態,對於民眾或我們這些團體很不友善。
大陸社比較是後勤的位置跟觀念,譬如說大陸社的社訓就是學術優於政治,那這一點跟我選擇哲學系蠻接近的,在政治行動之前──所有行動都是政治的──有學術認識上的準備。
學生自治是社會參與很重要的環節
校園民主指的不是只有行政層級,或所謂的學生自治層級,而是包括校內每個成員學生、校工、校友、社區,一個宏觀的校園民主,是整個國家社會民主發展的一個基礎。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們在大學的時候就可以投票,但是國小、國中、高中、大學,都不見得有學過怎麼投票,都是課本上很教條的、很膚淺的刻板知識,怎麼樣轉化成實際上的認知、了解,甚至政治行動?民主政治不是只有投票而已,需要監督、對資訊的了解判讀、對代議士施加壓力。我覺得學生自治是風險比較小、參與門檻比較低,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個具體而微的民主縮影。我陸續到現在才明確查覺到,如果我以後要參與社會議題,學生自治同樣是很不可缺少的一塊。
「看到資源分配的現實、侷限和可能性」
我的確在擔任學代的時候學到很多事情,很重要的是開會技巧,但是大家並不擅長開會,其實會議很重要,會議是訓練一個人怎麼樣去統整意見、決定事情、資源分配。會議通常是為了要解決問題,那問題有幾種,一種是現在資源分配不均,或是我們現在要分配資源。另外一種是有衝突發生,我們要調解衝突,而衝突通常也是因為資源;有可能是權利,而權利其實也是跟資源有關係。
我擔任學代之後,就發現自己的經驗值在上漲,因為擔任學代會接觸到學校很多層面的事情,總務、教務、學務、對外事務,或者是基本的學生福利、校園環境、校園空間、歷史,然後看到很多資源分配的現實、侷限和可能性。這五年下來,我大概跟了超過一半的校務會議,了解它的世界、即時轉播,讓更多人知道。我發現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過程,溝通的能力、說話、談判和開會的技巧,如何清楚的表達你的意見、說服別人,如何利用議事的制度跟程序來讓大家得到共識、排解糾紛,或者是取得一個比較好的妥協結果。
在學代生活中學習政治
我很努力地在做資訊同步,讓彼此能夠理解對方的意見,這其實也算是參與學生自治或社會議題的前跟後,我最在乎的事情。我希望能夠調解糾紛,讓意見衝突的雙方能夠互相理解,比如說1985跟所謂傳統社運分子,所謂新型態公民運動跟傳統社運份子之間的落差,我也很努力地在了解兩方的想法,希望能夠有建設性的存異求同。我擔任學代做的工作也是這個,我有意識地在學習真正的民意代表,譬如說看到問題會舉發、會反映、會讓大家知道、會規劃一些解決方案給執行單位,還有選民服務。參與社會議題的時候,我看到做得比較好的民意代表就是在做這些事,他們也關注很多的社會議題,然後轉化成政治、制度的改革,或是行政措施的轉變,轉換成法律,然後阻止不正義的行動去執行,他們關注社會的做法是我所學習的對象。
作為學代:處理折衝和矛盾
興建人文大樓的部分,其實我很為難,這是我遭遇到第一個重大的困難。我覺得有趣的是──社會議題裡面也會遭遇到──它其實是很根本的政治學甚至倫理學的問題,就一個代議士,有什麼樣的做法、侷限、衝突跟矛盾。系上大概也理解我並不是所謂的傀儡代表,只純粹反映系上意見,我有我自己的政治判斷,我考量的理據也都很清楚跟大家說明,也會如實的陳述系上的意見、我的判斷、實際情況,綜合起來,我們期待的未來方向是如何。這也是三年下來,參與社會議題、學生自治,給我的一個初次報告,各方都顧及,我不希望排除或是遺漏哪一方。在人文大樓這個議題上,很遺憾看到一些衝突或是不諒解,但是很多都可以避免,太急躁的或是太衝突性的做法,也讓我覺得蠻遺憾的。
社運的想像
我們這個社會是一個比較多元的社會,民主就是求同存異,我們要確保每一個少數意見、少數族群都不會被侵害,學校、學生、青年,在社會、校園、家庭,在政治制度裡面擔任的是這個位置,我們包袱比較少,因為社會開放比較多的可能性給我們這些青年,讓我們有機會去做各種嘗試、發表各種言論、做各種實踐;我們如何回應這樣子的開放和廣泛的可能性呢?就是盡可能地去做,盡可能地把我們觀察到的事情落實,反映出他們有包袱而沒辦法去說、去做的事,這些就是我們的空間以及責任。我們也在這個過程當中,不斷的學習怎麼樣作為一個公民,公民不是投票而已,還有很多的實踐和行動。
我自己是覺得台灣人對於社運的認識基本上是空白的,尤其是學生,他們可能片段的知道一些事件,但不會了解這是整個社會一個很重要的層面,社會運動、社會議題、學生自治、經濟、環保……,這些其實都貫穿我們的生活,只是台灣人所受到的教育就是科目、科目、科目。
社運比我想像中的艱難很多,有很多一定是要進去才會知道的,譬如說後勤,麥克風哪裡來,哪裡有電、網路在哪裡,怎麼把訊息傳出去,怎麼跟媒體聯絡,吃的喝的哪裡來,怎麼善後,這些都是不會在檯面上看到的事情,但是我發現這些是都很重要的,台上、台下跟台後都是不可或缺的。每個人其實都在自己的崗位上面,付出了很多,這些是很珍貴的,但是我們有的時候就會只看到表面的風光。
民主社會不是只有一個面向
關注社會議題一直都是兩個面向,學代跟社運、體制內跟體制外,但是黃長玲老師說得好,打破我一個迷障,就是「民主社會不是只有一個面向」,所謂的抗爭、社會運動、非暴力不合作、公民不服從,本來就是民主社會的環節,不是有了制度,制度以外的其他環節都不要,也不是制度就可以規範出一切,在制度以外本來就會有各式各樣的公民參與,所以社會運動絕對不是跟體制內是對抗的,那我帶著學代身分參與其實也是一個大學社會責任的嘗試,就像民意代表關注議題,我關注校內議題,也關注校外的議題,我有責任義務把他們的意見帶出去、把外面的事情帶回來,他們如果沒有時間做的話,沒關係我的志業在此,我可以再做,議題、社會參與、政治,本來就是生活的一部份,不應該被切割的那麼開。
在政治這一塊,我的能力很大部分就來自擔任學代時期的訓練,我也就是在社會參與跟校內自治的過程當中,了解到兩者其實是相輔相成的,因為要解決問題,通常也不是在外面衝撞推擠、呼喊口號或靜坐絕食,還是需要仰賴社會制度、民主制度或是政治。只有任何一邊都會很容易造成偏頗,或者是歪斜,沒有那麼完整的照顧到每個人的意見或是可能性。
沒有歧視的理想社會
我覺得理想的社會,其實是所謂的歧視性言論,也應該可以就一個言論被發表,然後不會造成任何人的傷害。他再怎麼講都沒有人會去理他,因為那個直接牽涉到人的權益侵害,然後也不再會有任何人單純因為他人的言論造成傷害,我理想中的社會應該要是這個樣子。在那個情況下,人的思維、情感、缺陷或是可能性,才有可能被充分的面對、發表或是應對。我們其實不能夠判斷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所以我們需要有各式各樣的生態多樣性,因為我相信這樣的社會比較不容易被擊垮。
「所有的情感都會被回歸到非常純粹的層次」
對於人、事件跟議題的了解,目前為止,我認為最好的做法還是要在現場。有很多不是透過描述或是語言,而是面對面的時候才會感覺到,你才能夠真正了解對方。所以我們才很強調能夠來到現場盡量是能來,你才會知道到底大埔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張家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家人,這個土地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一片土地。
在議題現場,你的肉身跟國家暴力在對抗的當下是很珍貴的,因為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當下、所有的存在狀態,都會被剝除表面的掩蓋,回歸到非常純粹的層次。社運跟學生自治的人際網絡不太一樣,所謂肉體戰爭跟文明戰爭的不同的關係。所謂的患難見真情,在打仗的時候,才會知道有誰是你的背後可以真正交給他,他的背後可以交給你。你知道每個人的底限在哪裡,每個人在危急狀況做的第一選擇是什麼,這是非常純粹的根本人性湧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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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保護我~~~ 小孬孬就是在講洪同學嗎?? XD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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