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10日 星期四
重返白色的記憶之門——專訪臺大與師大策展者
◎社工三 孫文駿
近期由「臺大學生會學術部」與「臺大意識報」共同主辦「推開白色的記憶之門──臺大一九五○年代檔案及影像展」,以及同樣關注五○年代歷史,由師大人文學社主辦的「白色迷霧中的孤墳與佚史──五○年代師大學生抗爭紀實」。兩場同樣由學生主辦,從當代角度回顧五○年代白色恐怖的歷史,在這個時間點上去回顧這段歷史,究竟對於當代台灣社會,以及學生們有何意義?
本次特別專訪兩校策展者──臺大學生會學術部長陳亮甫、師大人文學社副社長謝慧霆。讓讀者在觀展之餘,能夠進一步了解這次展覽背後的策劃過程,以及策展者從學生觀點出發,對於五○年代白色恐怖的一些思索與反思。
展覽緣起
臺大學生會學術部長陳亮甫表示,現在校內學生普遍對於歷史或轉型正義的問題,是沒那麼重視的;尤其這次展覽處理的五○年代白色恐怖歷史,對很多數人來說是更加陌生的,甚至坊間也很難找到一本完備相關記載的書籍資料。與臺大社會學研究所博士班的林傳凱學長討論後,了解到他們有在做這方面的研究和訪談,而且有許多各年級的同學願意投入策展工作,因此促成了這次展覽。
師大人文學社副社長謝慧霆說:「早期是一九九五年人文學社的學長發起四六事件的調查,在校務會議通過成立調查小組,才開始調查師大這部分的四六事件。從那之後每年都會辦紀念活動。今年是聽聞林傳凱學長對於白色恐怖的研究,且有意採展覽的形式呈現近年的成果,加上人文學社也一直推動校史內對於四六事件的更多記載,而有了這次展覽。」
此外,陳亮甫也談到:「這個時機我覺得有很多重的意義。一方面,目前所掌握的資料有足夠條件將事情講得比較清楚;另一方面,轉型正義或校園民主化工程的問題現在在臺大算是成為某種程度上的顯學,至少大家會注意到這一塊,應該趁這個時候讓大家去直指問題的核心。」
白色恐怖與我何干───為何我們應該關心這段歷史?
雖然校園內普遍對於五○年代白色恐怖的歷史背景較為陌生,但展覽仍希望能開啟與過去歷史的對話。「一九四八年的四六事件是發生在臺師兩校之間的故事,對兩校影響也很大,算是校園白色恐怖的濫觴,所以一開始就有想要和師大一起來紀念四六。」如陳亮甫所說,這次兩校展覽其實在書寫上有一些差異,兩校的背景描述是各自寫,在人物的部分也有分界;這次展覽的主題是針對臺大、師大和國防醫學院三間學校當時的受難者。臺大部分主要為師生,像是:《雙鄉記》記錄的葉盛吉,許強是那時候省工委臺北市書記,是當時醫學院的老師;師大那邊像是黃榮燦和周慎源,一個是當時的老師一個是學生,在當時也是相當有知名度的。
謝慧霆則談到:「以前總是會好奇四六事件究竟處決多少人,雖然後來得知其實並沒有;可是四六事件之所以重要並不在於死亡人數的多寡,而是在於其導致了校園民主的沉寂。四六事件可視為是白色恐怖的一個鮮明的記號,對校園則是學生聲音的打壓;至於對師大本身的意義則更大,因為受難者都是師大的學長姐,曾經有過熱血抱負,卻因受到打壓而無法將精神傳承下來。現在就會思考如果學長姐當時沒有遭到退學處分,或許可以留下更多寶貴經驗給師大的學弟妹們。」
此外,謝慧霆還觀察到,一直以來策展者都希望同學藉由認識四六事件,去反思現在學生對於社會的責任,但會發現同學光是要進入四六事件就很困難,很難去聯想當時跟現在的連結,更不用說反省。
「但我認為其實一定是有可以學習跟反省檢討的地方。」謝慧霆談到:「像我們昨天表演完之後,我用投影片放映一些士林王家的照片,像是大家聚在二樓跟警察喊話,就很像四六事件中,學生聚集在宿舍頂樓丟鍋碗瓢盆下去;還有王家事件中,警察把周圍圍起來後趕走記者,這跟戒嚴時代有什麼兩樣?根本就沒有新聞自由。可能需要有比較明確的連結性,同學看到這些事情才會想到,我們現在雖然很自由,還是應該站出來維護自己的權利,不然國家機器還是隨時會剝奪我們的基本人權。」
預期回響或效果,以及長遠期望
此外,陳亮甫也提到,前陣子在推替陳文成博士校內立碑,現在也還在跑,校園轉型正義的相關活動每年也幾乎都針對四六事件、陳文成事件發起紀念活動或講座。他認為,希望達成的結果不是在短期內看出來的,而是說未來希望有人繼續著重在這一塊,不只有興趣,且致力於推廣與介紹。
「我覺得很重要的是藉由這樣的活動,促使校園內有一群人讓這樣東西傳下去,去做類似的事情。我覺得自己任期內,或是一年兩年內倒是還好,不會去太期待看到什麼東西,這是長久的,而是後面的人有沒有辦法跟著繼續做下去。」
結語───「我們都還沒記住,怎麼就要我們忘記?」
身處在國際上以民主為榮的台灣島上,現今社會大眾普遍認為,威權時代早已隨著一九八七年解嚴,以及一九九一年廢除刑法一百條而走入歷史。然而,倘若真是如此,那麼為何需要舉辦展覽回顧這段對當事人來說是難以抹滅的傷痛的歷史呢?
展示這段歷史,對於當代臺灣社會究竟有何意義與必要性?對於過往歷史實質內容究竟需要認識與理解到何種程度?過去與現在的連結為何?在資訊環境迅速變遷,五花八門的資訊與議題充斥的年代,一個注意力匱乏的年代,任何議題在公共領域議程的討論上都無從迴避的問題。
臺灣當代民眾對於白色恐怖的普遍陌生,源自免於司法偵察系統的侵犯的成長歷程。今日視民主自由等基本人權為理所當然的社會氛圍,似乎也可以奠基在「前人的努力爭取即是為了讓我們現在不必再煩惱這類問題,而歷史就讓他成為歷史吧。」這類說法得到合理的解釋。
誠如臺大歷史系周婉窈教授在〈尚待定義的我的三十一歲、尚待定義的臺灣〉一文所說:「我們都還沒記住,怎麼就要我們忘記?」這句話,或許可作為這次展覽的註解,提醒我們現在享有的權利是前人篳路藍縷爭取而來,而且一旦不持續有意識地捍衛,戒嚴時期由國家機器濫用公權力侵犯人民權利的戲碼,就有可能轉化成當代的形式一再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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