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7月23日 星期六

意識報043刊目錄 (07/23/2011)



意識社論

社論:校長你可知道,問題不能由「好態度」解決? ◎台大意識報


意識快訊

快訊:普通教室腳踏車位移除?我們要更好的溝通管道 ◎法律三 吳俊志


意識專題:台大校內的瑠公圳

水光流年──瑠公圳對人的想像 ◎社工二 董昱
瑠公圳與水城台北──瑠公圳與台北的地景變遷 ◎中文四 吳嘉浤
不繫乾坤繫流年──瑠公圳及與附近居民的那些故事 ◎外文二 范捷茵
乘著水影去旅行──公圳復育相關實例 ◎法律三 吳俊志


軼事專訪

公共藝術的契機與未來──公共藝術家黎志文專訪 ◎法律三 吳俊志 人類一 陳瀅
台大的美軍遺跡──專訪美國老兵Kent Mathieu ◎人類四 李問
進入「古機」的世界──專訪臺大F100改善小組召集人黃宋儒 ◎99-1校園文化資產詮釋課「喧嘩組」


總編輯的話:

炎炎夏日正好眠,意識報為大家獻上沁涼止渴的公圳專題。你知道台大校內過去有公圳的圳道嗎?你知道公圳的存在如何與地方居民互動嗎?想聽老教授和老校友或老居民的八卦回憶錄嗎?聽說學校要重建過去的圳道,真的還是假的?意識報帶你一覽無遺!

此外,本期也特別獻上精彩的專訪。帶你了解校內公共藝術,以及無窮無盡的歷史故事,從管院到軍刀機,讓各位看官大呼過癮。

最後,祝大家暑假愉快,看報開心 ^^

進入「古機」的世界:專訪臺大F100改善小組召集人黃宋儒

◎99-1校園文化資產詮釋課「喧嘩組」:
王嘉霈(機械四)、利昕叡(動科一)、王震堯(財金二)


前言:2009年七月下旬,由於社科院新建工程臨時替代道路必須開通,臺大校方將停放在辛亥路後門草地旁二十餘年的老古董F-100A編號0218超級軍刀機拆解報廢。拆除過程中,有熱愛飛機校友出面阻擋,並且引起網路上大量聲援保存古董飛機的論述。在學生會福利部出面協調後,校方同意暫時保留不拆。爾後更有校園文化資產詮釋通識課的同學們為0218投入文史建立的工作,以及「臺大F100改善小組」的成立。

拆機事件至今已超過一年,在改善小組長期和學校溝通協商之下,0218已經成為學務處課外活動組的財產,並由校園文化資產社代管。文化資產有形無形價值應當保存觀念的落實,也讓校方同意成立專戶開放捐款,以籌措修復陳展0218的資金。


問:你怎麼會去擔任「校園文化資產詮釋-台大校園F-100超級軍刀機」的課程助教?

宋:開設校文資的劉子銘學長是台大電機系畢業,讀完博士後,去年回來教書,目前是醫工所助理教授兼學務處學生課外活動指導組主任,學生時期擔任過學生報記者。他與許家豪學長看到國外大學有為訪客導覽校園的課程與社團,就將它引入台大。雖說是校園導覽,可是校園文化資產這種東西要有故事性就必須為它設計一套解說導覽方案。我印象中校園文化資產社、校園解說導覽社這些社團,背後有些人力是重疊的。

當初發生學校拆飛機的事情時,引起劉子銘學長關心這件事,我看到子銘學長在NTU板上推文,約某天要帶幾位校園文化資產詮釋的同學,去找藝術史研究所黃蘭翔老師(博雅教學大樓的公共藝術評委)討論飛機的下一步,於是我就一起去了,因而認識子銘學長。我本身並不是航空迷,對飛機不了解,在子銘學長的邀約鼓勵下,在98-1這個學期擔任校園文化資產詮釋通識課的助教,並成立飛刀組的實習課,藉由實習課將飛機的歷史帶出來。但我自己已經碩二也有研究要做,有考慮到時間,所以另找系上其他研究室的同學來幫忙。然而我們都是機械系的,與這門課的專業背景(人文歷史)有些不合,所以再找歷史所博班的學長來幫忙。所以我們三個就成立這門實習課了。

選修學生共五位,來自不同科系。在考量人力資源有限的情況下,最後我們訪談了一位開過F-100的飛行員宋孝先教官與機械實習工廠的林瑞陽師傅。另外由BBS找畢業的機械系學長姐,詢問對飛機的看法。期末完成一本文化資產詮釋的報告書,說明飛機確實具有歷史意義和保存價值,學生要保留不是一廂情願或只是激情抗爭。我一開始沒有把握飛機會不會被拆除還是報廢,只是希望先透過這門課找到人力來做這架飛機的歷史,讓我們對這架飛機有更多的認識。就算飛機未來沒被保存下來、被報廢了,至少這本報告書可以留下歷史見證。

我當初聽到學校為了蓋新大樓修路,被飛機擋到一點預定道路,校方認為新馬路比舊飛機重要,所以打算把飛機拆解報廢掉。如果學生因此出來抗議甚至連署,我覺得沒什麼用。當時學生會福利部部長阮俊達同學也已經盡責的扮演校方與學生之間的橋樑,反映學生的意見給總務長了,但福利部沒有義務要把這件事圓滿解決掉。我認為飛機這個議題為大眾關注的時間不會超過五天,雖然網路討論熱烈,但我認為不會持續太久。

我去看文章被轉到哪,追蹤後續討論。於是發現被轉到航空板。並發現有人發表文章表示,台灣保存除役軍武風氣未起來,連台大都如此,這件事過去就算了,不必為這件事太過認真。倒是他有提出許多國外復原報廢古董飛機的案例,又提出有建設性的意見,規劃這架飛機的短期拆遷、中期修復與長期陳展工程進度。他把初步的時間、經費、人力都具體規畫出來了!我主動去聯繫他,才知道他是經濟部航太小組的專案經理王常松。


問:改善行動過程中得到的啟發?

宋:我不贊同過度一廂情願將夢想願景無限上綱,認為只要有心就一定能成功云云。我是以比較理性、工程師的角度去想去做。當然一開始都要有熱情,但維持熱情不減就有許多現實考量,不能低估問題的難度或高估自己的能力,否則會受到許多挫折。而臺大F100改善小組到現在一直都在調整腳步,如何順應現實、外在環境條件。不可能列出所有事項,但是只有五個人去做,最後只會DELAY了,大家又廢寢忘食又得不到成就感,這樣想再讓大家投入新的工作就很困難。所以最大啟示就是學習認清現實面,腳踏實地:人的時間精力有限,不可能為一件事付出無限的關懷,要去取捨這比例,還有課業、家庭、朋友,都要花時間的,不能光靠熱血就把這些都排除掉。

我不太敢講我是在帶一個學生運動,我覺得把它當作一個工程來想的話,會比較輕鬆。像一般的工程計畫就是寫計畫目標、預期成果、實施方法、列預算表,然後申請成功,拿錢、做事。而這個臺大F100保存計畫比較特別的是,一開始你什麼都沒有,連錢的來源都要去試去規劃。把他當工程來想就比較沒這麼SERIOUS,不會說我是熱愛飛機的人,哪天飛機被毀了,我就痛不欲生怎樣的,或訴諸情感的舉動在裡面。


問:說說投入保存計畫一年來的心得。

宋:我們通常一開始會訂定一個計畫,但執行策略則是且戰且走隨機應變,因為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過程中可能會有新的資源不斷提供進來,資源提供者有時會附帶一些要求,那麼我們就不可能一直堅持只做原先計畫的事。所以會去評估資源對我們的幫助,然後評估我們要多做多少,有何利弊得失。基本上還是要有自己的立場,所以不是這麼堅持一定要做哪些事情。關心其他議題做資訊整合也很重要,例如校空在評估飛機該放學校哪裡時,提到蓋機械新館、女八女九可能拆除的事情。若我不關心其他議題,可能也不知道有其他的資源可用,所以不見得關心其他議題就是浪費時間,當然,這也有些運氣啦,但至少你沒踏出去你永遠不知道。

我一開始覺得飛機修復是小事,找個廠商報價弄一弄,就CASE CLOSE了。後來漸漸覺得沒那麼簡單,廠商可能不願意來。那錢也不見得報價單出來就可以要到錢。還牽涉到很多問題。我的思維一直在改變,從一個單純機械系學生,到一個關心飛機努力在做事的學生,甚至後來必須常常和校外單位接洽,就逐漸拋棄掉學生的思維,做對等的溝通。我不再從一個本位去思考這問題,當我為別人的立場分析利弊,對方也能接受時,代表我變的比較理性和成熟。而不只是以一個單純的機械系學生去思考事情。


問:校方對於超軍刀機保存的立場如何?

宋:飛機原本不屬於任何保管單位,總務處要開馬路,與飛機有衝突。最後那條路與飛機的機翼只有30公分的干涉,所以要拆掉它。飛機拆到一半被擋下,是因為有位在空軍開過飛機,對飛機有感情的歷史系校友,當他看到飛機在拆時,以肉身擋怪手,所以就停下來了。然後馬上聯絡人,找學生會福利部處理。所以若沒那位學長,飛機早在一天之內拆完了。很多人往往是流於嘴砲,但沒行動。像那位學長則是身體力行,勇敢去擋,我覺得這舉動是很勇敢的,才讓後面的人有這些事能做,有繼續發揮的空間。我們認為飛機有存在價值,所以與學校溝通,修改路邊停車位設計讓飛機得以保存。城鄉所劉可強教授說的好,若今天沒去拆這架飛機,那飛機很可能會自然衰敗風化,最後也沒人管。因為有拆的動作,對飛機來說不見得是壞事,因為它被重視,對它投入時間精力的人,已經讓它有故事了,不管飛機未來留不留得住,已經讓它在歷史上留下一個位置,就會覺得這是件好事。學校的立場也在跟學生溝通的過程中,從主張拆除報廢,變成暫時保留,最後變成編列財產,開校園文化資產詮釋課程介紹它,目前校方和學生立場一致,積極致力於改善飛機,讓它呈現更好的陳展狀況,我認為整件事演變至今,仍然要感謝校方的正視與支持。

台大的美軍遺跡:專訪美國老兵Kent Mathieu

◎李問(人類四)


想像一下,你獨自站在台大管理學院和第二活動中心中間的草地,突然時間倒轉,讓你回到了四十多年前。

你會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屬於美國空軍的基地中。你所熟悉的舟山路還叫作「基隆路」,你熟悉的基隆路高架橋則是不見蹤影。美軍基地的範圍從台大旁邊綿延到蟾蜍山的山腳下,涵蓋了今天台科大的校地,而蟾蜍山上則是國軍的空軍作戰司令部。回過頭來看,你會發現台大附幼當年是美軍修理汽機車的修車場、管院合作社是一家理髮廳還有士官俱樂部、而管院教研館是美軍的主要辦公室。另外還有幾棟你沒看過的建築,包括今天的汽機停車場上面的有一棟不小的美軍宿舍。或許你會發現熟悉的小教堂有美軍在禱告,可能還會看到小教堂旁邊的白色大門,一直留到三年前才拆除。

其中一位當年每天在基地進出的,是今年69歲的美國老兵肯特‧馬修(Kent Mathieu)。他從1965到1968年,在台大旁邊的美軍基地工作,之後也隨著美軍的世界佈局到了沖繩、義大利等地的基地。2005年馬修先生自己架了一個網站,網站上面整理美軍在台灣的歷史資料以及老照片,甚至邀請許多美國老兵一同回到台灣來遊玩。這個網站便以台大旁邊的這個空軍基地命名,取名叫Taipei Air Station(簡稱TAS),台北通訊站。

台北通訊站緊鄰著蟾蜍山的中華民國空軍作戰司令部(今天的空軍作戰指揮部,近來因為江國慶冤案爭議不斷),兩國空軍在冷戰時期一起進行聯合作戰計畫。這塊地從前屬於台大農場,但從1955年便由美軍「第十三航空特遣隊」所接管,隸屬於駐台美軍顧問團(MAAG)底下。國軍 1966年改組為「第327航空師」,一直到1976年基地才完全撤離。台北通訊站當時的主要任務是支援中華民國空軍通訊科技方面的技術,幫助協防台灣免於解放軍的侵襲,同時讓美軍得以監控台灣海峽的情況。當時最先進的通訊與偵察設備,很多都設置於蟾蜍山山下的隧道中。美軍協助國軍在蟾蜍山的頂端設置了雷達和其他設備,撤退後許多設備還繼續留在台灣給國軍使用。

然而,並非每一個當時在台北通訊站的美軍都是通訊設備專家。例如馬修先生便被任命到人事處,負責管理營區中的人事工作,包括本地的台灣人還有美國來的人手,雇用到的人員從煮飯到打掃都有。他提到:「我們在支援單位的支援產業中(We were in the supporting business of the supporting units)。」大批的美國大兵來到台灣,除了執行軍事任務之外,還需要有一個舒適的生活和休閒環境。於是,美軍除了大量的士兵和設備,還養出大量的軍事相關產業,滿足美軍日常生活的需求。不論是吃的、用的、穿的,都盡量能由部隊中提供最好的品質與服務。馬修先生回憶說:「我們的工作就是提供給這裡的美軍一個最相似於美國的環境,從吃的住的用的都可以買到美國進口的」。

除了白天在台北通訊站工作之外,馬修先生還接了另一份工作,便是在MAAG旁的軍官俱樂部擔任晚班的經理。一個禮拜有三到四天,他從台北通訊站下班後,就要開著他新從美國運過來的紫色福特野馬跑車,一路開到信義路上的駐台美軍顧問團的舊總部。「我們那時候有我認為全台灣最好吃的美國食物!」馬修先生當經理的時候各種雜物都要負責。在下班的時間,他喜歡在美軍的各個俱樂部和朋友一起打牌聊天。

然而,雖然馬修先生平時在工作上都要負責聘用台灣人打工,可是他也指出,當時在工作之外美軍和台灣人互動的機會其實不多。回到四十年前台北通訊站附近的景象,你可能還會注意到今天二活的位置有一座叫作龜山的小山丘,一旁還有一個蓋滿了矮房子的聚落。羅斯福路並非筆直的大道,而是一條彎進來的小路,隔開了美軍基地還有龜山旁邊的聚落。馬修先生提到,他知道羅斯福路這邊有一個小聚落,也知道再過來的萬新鐵路(今天的汀洲路)附近有台灣人買東西的地方,然而以當時美軍不大會去那裡逛街。在派駐台灣的四年間,馬修先生也從來沒有走進隔壁的台大校園裡面,因為屬於不同的生活世界。美軍大都在自己提供的軍事據點活動,連休閒娛樂場所都由美國人自己來經營。反過來說,許多六七零年代的台大學生在台大讀了四年,也不知道基隆路旁邊的圍籬內有一個美軍基地。當然,也有少數美軍有跟台大學生互動,馬修先生甚至知道有一兩對美國大兵與台大學生結婚的例子。

「我們在台灣大家都對我們很好,或許大家也有點怕我們。他們知道美國人是蔣介石請過來的,那當時誰也不敢惹到蔣介石的人。他們不敢惹上警察,而警察則是不敢惹到我們。我也不想要,可是當時事情就是這樣。」他提到,有一回他開著他的福特野馬和一台台灣的腳踏車擦撞到,還特地為此出席調解會議。他提到,當時候台灣的汽車很少,所以也很少有車禍發生。「我那次似乎是第一次有美軍在台灣發生車禍。聽說他們後來因為覺得請美軍來調解很麻煩,所以之後如果美軍造成車禍就不調解了,算是直接給我們豁免權吧。」種種事情突顯出美軍當時在特殊的歷史情境下,在台灣的特殊地位。

在離開台灣多年後,馬修先生在2005年架了Taipei Air Station這個網站,便引起不錯的迴響。不但有熱情於文史工作的台灣人不斷向他提供資訊,還有很多從1950到1970年代派駐台灣各地的美軍基地的美國老兵或是他們的第二代第三代,把珍藏已久的老照片寄給馬修先生,讓他掃瞄刊登。目前網站上有台灣十幾個美軍基地的照片和文字介紹。馬修先生再三強調,在台灣的幾年經驗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人生經歷,對他來說是非常美好的回憶。他希望透過這些資料的整理,讓更多寶貴的回憶可以留下來。

馬修先生目前有一半的時間住在夏威夷,另一半的時間則是居住在永和。他正在網路上策劃一個讓美國老兵可以回台灣玩的環島巴士,除了一般的觀光景點如台北101、太魯閣之外,還會特地參訪美軍在台灣各地的足跡。

專訪:公共藝術家黎志文──公共藝術的契機與未來

◎法律三 吳俊志 人類一 陳瀅


散落在新體前的希臘式柱子和山巒起伏的造景,勾勒出一幅位於樹木繁茂、綠草如茵的山麓上的奧林匹亞遺址風貌,與新體呼映,象徵將延續古希臘人對於運動的重視;花崗岩平台中的四個植樹圓形,與廣場中的圓環合組成則象徵奧林匹克的五個環,代表運動家公正、坦率和友好的精神。這是雕塑家黎志文在台大的公共藝術品──奧林匹克。在這件作品上黎志文還有一個巧思,他讓直立圓環可以轉動,笑著說:「好玩啊!為什麼要固定呢?」


創作背景與理念

「出國留學前連自己的東西都不會就沒意義了。」當時中國正在文革,因此黎志文離開香港後選擇到台灣留學,當時就讀台灣藝術專科學校〈今國立台灣藝術大學〉,目前任於台北藝術大學。談到從事藝術創作的契機,黎志文簡單的回答:「因為有趣啊!」「從小就喜歡畫畫,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但是進來這個領域之後才知道藝術不僅僅是技巧。」

黎志文先生的創作理念,主要發想於中國文字的組合,它不僅是象形,還有很多延伸的部分,可以思考到對於自然、人、宇宙和生命的關係,蘊含很深的華人思想,它是一個「圓」的概念,強調圓滿以及中庸之道,講求和諧。「在中國哲學上有一定的包容,不會像西方一樣凡事做到百分之百,會有部分的留白空間,其實差不多是滿有趣的,會讓人有呼吸的空間。」以奧林匹克來說,柱子表面有些是光滑的有些是粗糙的,把不同的元素湊在一起,就跟前後左右的意思一樣,這是黎志文認為的完美。


從事公共藝術的契機與現狀

大約在十多年前,文建會依法訂定公共藝術設置辦法,黎志文是當時的審議委員之一,因此開始接觸公共藝術這個領域。他認為公共藝術的定義應該更加嚴格,必須存在評審的機制以及相關的委員會,去評定一件公共藝術品與維護它,而非把一些放在街上的作品、或安全島公園籠統地稱作公共藝術。

黎志文也表示,在審議委員會的制度出來之後,公共藝術作品的審核要花費大量的時間與成本,對單打獨鬥的藝術家而言是一大負擔。於此衍生圖利的設計公司或藝術顧問公司,這反而讓原本立意保護藝術家的規定,變成大公司壟斷的利器。「有些藝術家只會雕塑跟繪畫,電腦不行,如果要做一個很像的模擬圖,就會不如專門的設計公司。這幾年就出現許多設計公司出來標工程,而我們真正從事創作的人就成弱勢。」

「我們需要溝通與了解。」黎志文如此說道,這種民眾參與的概念,是希望透過溝通與宣傳讓大家都知道藝術品的重要性跟美感;然而,在台灣則被擴大為讓民眾來從事藝術作品的創作,黎志文認為這是跑過了頭,讓藝術家綁手綁腳的而縮小了可以自由發揮的空間,也使得公共藝術的領域運作上更為困難。


創作環境的期待與省思

在公共藝術創作過程中,黎志文覺得台灣的民眾對藝術的觀感雖然冷漠卻也和善。「一般人都喜歡用像不像的角度去看,而不習慣用感覺,但是西方人是用喜不喜歡去判斷的。」這樣的冷漠使得人和藝術產生了疏離感;因此黎志文認為,唯有透過教育,台灣人對藝術的態度才會逐漸有所改變,而這也是他認為公共藝術必須存在於校園的原因。

最後,黎志文說道:「(公共的觀念)有比沒有好,有了可以從中學到很多東西,藝術這東西本來就應該是屬於大家的、大眾的。」公共藝術的概念出現在台灣的時間不長,但是持續透過法案的修改與藝術家和一些有志民眾的參與,相信未來台灣的公共藝術能夠更蓬勃,大眾也會對它更了解、更重視。

乘著水影去旅行──瑠公圳復育相關實例

◎法律三 吳俊志


想像一下,一條藍色廊道從新店長驅直入,開枝散葉後貫穿台北市的核心;道路旁還是車水馬龍,高架橋林立的水泥叢林,一探頭便是運載生命與活力的水道。台北並不是個年輕的城市,但在過去飛躍的數十年裡不斷追逐時代狂奔,以至於遺落下太多東西──這個城市的歷史與人文氣質。這幾年大台北地區掀起一陣瑠公圳復育的風潮,散布在大台北各地的瑠公圳舊址紛紛利用其水圳遺跡,開展了規模大小不一的復育工程。但在這一窩蜂的工程中,我們拾回了哪些?又或者我們是否真了解自己追尋的歷史意象是甚麼?

鋪天蓋地而來的計畫,看似積極地,試圖尋回台北人記憶中遺落的那塊拼圖。但在這些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的復育計畫裡,我們卻鮮少看到明確的歷史意象,我們不能否認,所謂歷史意象,只是對逝去事物的一種重新詮釋;我們不可能使瑠公圳重新做灌溉之用,但可以試著讓這條廢溝渠恢復百年前的生機。用怎麼樣的詮釋方法才算歷史意象的展演?面對寸土寸金的都市空間,我們所能做的有多少?甚至回到最初的問題,我們為什麼要復育?復育必然要伴隨固定的歷史意涵嗎?這些歷史價值又應當由誰來詮釋?

最後,我們希望這樣的思考能回到台大身上,所謂歷史意象的詮釋該如何拿捏,如何在有限的空間上,重現圳道與居民的相互關係。與其跟其他大規模的水利工程相比,我們選擇從近在眼前的大學里復育計畫,甚至同是大學校園的北科大復育計畫中發想,思考復育計畫中的共同限制,並且尋找我們能夠突圍的點。


瑠公圳大學里段復育計畫

大學里人煙稀少的白靈公廟旁,與周遭國宅遙相對望的是一個周圍植滿花草的觀景平台,上面的告示牌向我們說明,這是瑠公圳舊址的復育計畫。對所謂的歷史意象,計畫之初並沒有思考那麼多。「我們只是認為,社區裡有一條水溝應該美化」高里長如此向我們表示。

在大學里內進行復育,給居民一個親水的生態空間,同時反映當地的歷史特色,本來是立意良善的。但大學里內的復育規模太小,其中的水生植物也並非完全屬於本地種,里長向我們表示,裡面的生物有鯉魚、巴西烏龜甚至布袋蓮等外來種,與其說是重建一個溪流生態系,不如說只是一個水生植物園而已。

另一方面,既然這是瑠公圳舊址的復育計畫,其目的對外應該是表現這個地區的歷史文化,而對內則希望能重拾居民間對瑠公圳的回憶。當然,這可以只是一個利用廢溝渠設計的觀景池,既美化周遭居民的生活空間,也是互動模式的展現;但既然打著瑠公圳的招牌,歷史意象就是這計畫的一大賣點。意象的表現未必要透過灌溉功能的重現,但我們應該質疑,這條圳道是否真正改變了居民的生活?望著放生的鯉魚跟突兀的造景植物,如何能與古圳道的圖像做聯想?又如何能讓居民產生文化上的認同?歷史意象的詮釋標準莫衷一是,但應該讓人感覺到,這是專門歸屬自己的文化,而這點並未真正在其中出現。我們看到的只是些介紹水生植物的告示牌,這難免會讓人質疑,有為復育而復育的味道。


台北科技大學-生態草溝計畫

生態草溝計畫是由台北科技大學的蔡仁惠教授所推動,他計畫將環繞校園的圍牆拆除,以一條蜿蜒的水窪地來環繞校園(圖一)。蔡教授在小溪邊種植了許多台灣的原生植物,疏浚雨水的同時也在校園中營造新的生態系統。蔡教授認為只要提供了適當的生態環境,假以時日自然可以發展成完整的生態系。蔡教授認為學校應該是對外開放的,本來就是水泥叢林的都市不需要更多混凝土築出的藩籬,他表示:「整個工程花了三個月,說服學校卻花了四年。」至於最困難的水源部分,主要是用小溪收納當地的雨水,雨水匯流至生態池後,以人工的方式使其重新循環。長遠而言,蔡教授甚至計畫將目前侷限於學校一側生態的生態草溝擴張,環繞整個校園,甚至遍及附近被填成小巷的舊河道。



 圖一


在本計畫中,蔡教授希望以校園的角色,為都市保有一塊綠地,兼具生態以及歷史教育的意義。這樣的出發點值得我們讚賞,的確,目前的復育計畫難以讓人與最早瑠公圳的灌溉渠道做連結,但現實上,我們也不可能在車水馬龍的新生北路闢一塊生態田。值得一提的是,這裡的古圳道同時也是當年日本政府修建的「特一號大排」,當年用來疏流雨水,而如今把雨水當作生態用途也是一種歷史意象的重現;即便是歷史價值的重現,也要能因應周遭的生活空間作調整才有意義。但就如我們前面提到的,復育計畫不能只是掛名,我們更期待能藉由遺址的重造,從居民的記憶中尋回大台北遺落的年代。即使草溝的設計果真與過去的生活遙相呼應,要是無法與周遭居民產生共鳴,那也只是湊巧符合罷了。雖然這已經是一個完整的生態計畫,我們仍會希望跟它跟歷史的呼應能更明顯。或許可以在該地放個立牌,介紹當年排水溝的運作,也可以擺些老照片,讓人更具體的感受今昔相映。

總而言之,歷史意象的重現,不應該只是個活靈活現的告示牌,如果不能真正融入居民的日常生活,尋回的這塊拼圖仍有些格格不入,還不能算是台北人自己的回憶。我們無法期待灌溉渠道的完整重現,日本時代的排水溝或許可以聊作借鏡,從圖二的照片中我們可以發現,所謂排水溝絕不如想像中的使人避之唯恐不及,它也可以有垂楊流水,也能是居民日常生活的一個重心。從圖三的照片來看,直至戰後初期,瑠公圳在居民生活中仍是杜鵑簇擁、楊柳垂蔭著的小橋流水景象。讓我們想像,兩百年前,圳道裡的水滋養整個台北的稻穗;八十年前,台北工業學校的學生在楊柳樹下享受課餘的午後;而今天的北科學生,甚至周遭忙碌的上班族,可以在午間餘暇享受都市沙漠中碩果僅存的綠地,或許這也是歷史脈絡的另類體現。



圖二

民國57年新生南路金華女中旁的?公圳,圖中的綠葉已非柳樹,是油加利樹。
圖三


復育施行的可能有條條大道,有些卻是走不到盡頭的死胡同,在一窩蜂跟著潮流跑之前,我們應試著駐足細思,為何復育?而在有限的資源下,又當如何復育?我們反覆提及歷史意象,但為什麼復育計畫必得與此掛勾?前面提到,台北在一路狂飆的年代捨去了太多回憶,如今台北已成功塑造了一個已開發國家都市的形象:交通便利、市容乾淨。但這樣的台北不就是一個再製的東京?斷了根的台北何以稱作台北?我們會期待,所謂歷史意象的重現,不僅僅是保存一些讓人憑弔的遺址,而是讓這些文化變成都市生活的一部份,表彰台北何以為台北。東京人可以站在日本橋上遙想江戶風情,自然台北人也可以驕傲地指著復育後的瑠公圳道,講述老台北逝去的歲月。

如同前面所述,這些歷史意象要能接上台北人記憶中的斷片,它們就不能僅僅是露天的博物館而已,它必須表彰該地區專屬的生活方式。北科大提供了一個經驗,新生北路街頭的行人匆匆正是這個世紀的台北典型,而在大樓間蜿蜒的藍道又提醒了我們,這裡曾經的生活樣貌。

既然只是詮釋,我們就該意識到,重現歷史的方法不計其數,而這必然得跟現有的人地空間互動。或許台大不可能重現瑠公圳的灌溉渠道,但利用瑠公池的資源搭配實驗農場是否可行?穿越小椰林道的泛舟水路固然有很大的困難,但醉月湖也曾經是瑠公圳的調節水塘,1970年代更一度是學生活動的重心之一(圖四),我們是否能透過整治恢復醉月湖往日的風光?在追躡著其他人的腳步,喊著前進五十之餘,是否也能正視有甚麼是台大專屬的記憶?

圖四

瑠公圳與水城台北

◎中文四 吳嘉浤


今日我們在台北的街頭巷尾,已找不到多少水路,除了水溝蓋下流動的惡臭,或是道旁曇花一現的行潦。然而,這裡曾經是一座「水城」,如同舒國治在〈水城台北〉一文中所說的,「那時的台北,是水渠密佈,水田處處的台北。」台北城折彎多曲的道路,正是昔日清流潺湲的遺跡。孩童在此嬉鬧、婦女利用它打水洗濯、行人跨過一座座水橋,楊柳依依,天光雲影。其中,瑠公圳串起的藍色水網,正是都市空間曾經的美麗記憶。

水圳──先民拓墾的動脈

十八世紀中葉,當郭錫瑠從彰化來到台北盆地,他或許會看見遍佈的沼澤,以及零星共處的凱達格蘭族及漢人聚落。在此開墾的漢人,利用天然的池沼築堤蓄水,以利農田灌溉。然而水量有限,又受天候影響甚鉅,實與「看天田」無異。為了在此拓墾安居,郭錫瑠組成金順興墾號,聯合眾佃農的資助,開始圳道的工程,將新店溪的水順勢導入台北盆地。乾隆年間,瑠公圳(當時名為金合川圳、或青溪大圳)以及霧裡薛圳(灌溉公館、古亭以至萬華一帶)、大坪林圳(灌溉新店、大坪林地區)等水圳的開鑿,形成大台北地區的灌溉動脈。漢人的聚落依此發展,為水城台北的歷史打開新頁。

這些水圳是墾號存續的命脈,更是漢人與原住民族爭奪生存場域的綿長戰線。在拓墾的過程中,取得土地耕種是首要條件,為了在平埔族居住的空間中掙得一席之地,漢人往往透過租借、貨物換地、通婚,甚至詐騙等方式逐漸取得土地使用權,水圳的開鑿,使漢人族群得以開闢水田、增加生產力,進一步擴大勢力。原本熟習漁獵、採集活動的平埔族群不是被漢化,就是移入山林。瑠公圳的開鑿雖歷經二十幾年的資金耗損、人員傷亡,彼時泰雅族襲擊開圳工程的危機,也在郭錫瑠的和親手段下平息。當時瑠公圳的灌溉範圍從大坪林地區往北,經過景美、公館,延續到松山一帶,灌溉面積達一千二百餘甲,是台北盆地最大的水利工程。乾隆到道光年間,台灣北部地區的人口與水田面積俱增加了十倍有餘。乾隆二十七年(西元1762)瑠公圳的建成,正象徵著漢人族群已經成為台北盆地的新主人。康熙年間的清朝官員阮蔡文〈竹塹詩〉即描述了這樣的過程:

南嵌之番附淡水,中港之番歸後瓏;
竹塹周環三十里,封疆不大介其中。
聲音略與後瓏異,土風習俗將無同!
年年捕鹿丘陵比,今年得鹿實無幾。
鹿場半被流民開,藝麻之餘兼藝黍。
番丁自昔亦躬耕,鐵鋤掘土僅寸許;
百鋤不及一犁深,那得盈寧畜妻子!
鹿革為衣不貼身,尺布為裳露雙髀。
是處差役各有幫,竹塹煢煢一社耳,
鵲巢忽爾為鳩居,鵲盡無巢鳩焉徙?

然而,瑠公圳的經營也並非一帆風順。瑠公圳本為郭錫瑠聯合眾佃戶合資築成,業主提供土地,眾佃戶亦提供人力興築,日後水租得以減免。由於營收有限,雖終能完工,日後的營運卻也頗為吃力。加上颱風、山洪的侵襲,使引水設施遭到破壞,雖郭元芬接續其父的遺志加以修復,但傳至第四代郭章璣時,由於經營不順、財務無法負荷,將圳路、水田等產權變賣給林益川(板橋林家林本源的先人)水圳設施的經營並非易與之事,由此可見一般。


水圳風景與庶民記憶

瑠公圳初闢時,其水自大坪林築陂鑿石穿山到公館街(今師大分部附近),後分三條:其一由小木梘至林口莊及古亭倉頂等田(今台電大樓、古亭附近)與霧裡薛圳為界;其一由大灣莊(今大安區)至周厝崙(位於今中山區)等田;其一由大加臘東畔之六張犁、三張犁口過梘至五分埔、中崙前後、上塔塔悠(如今松山機場一帶)等田,餘水從劍潭對面的犁頭標(今大佳河濱公園一帶),流入北港大溪(今基隆河)沿線不僅靠明渠輸水,亦搭設長條型的木製水槽「木梘」,橫越過大小溪流,可謂凌空取水,得來不易。

由於各水圳的產權不同,亦不相互連通,瑠公圳的「過水橋」亦通過了大坪林圳、霧裡薛圳等圳道。在景美溪處,瑠公圳設置的過水木梘竟成為行人過河時方便通行的到路,造成設施的一再損壞,郭元芬於是將其改成尖底的「菜刀梘」,防止民眾踩踏,形成奇特的景觀。

瑠公圳流過農田,形成處處的聚落,例如三板橋街(今齊東街)、大安庄安溪聚落的林安泰大厝(今大安區四維路)、曾位於今台大新體附近的高家聚落,以及龜山山腳的公館林家大厝、蟾蜍山腳的芳蘭陳家聚落等。他們或是自家耕作,或是招佃收租,都要向埤圳主繳納水租,埤圳主則負責維護水圳設施,形成互利共生的關係。不管是經商致富、抑或拓墾有成,這些地方的望族蓋起一進又一進的屋舍,容納繁多的丁口,屋角高翹著「燕尾」,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引人注目,則是功名與財富的象徵。

日治時期,鑒於埤圳的水利涉及國家的經濟問題,但台灣的埤圳又多為私有,時常造成地方有力者壟斷水源,灌溉糾紛等情事,又設施維護端賴擁有者的財力,時常功能不彰;為了有效提昇殖民地的生產力,政府逐步將各地的水圳改為公共性質,組織的運作、變更都須受到官員的指導與監督。在台北盆地,則將交錯混亂的各埤圳系統加以整合,瑠公圳與霧裡薛圳,以及雙連的上陴、下陴合併為公共埤圳瑠公水利組合。原本霧裡薛圳與瑠公圳在公館地區平行並流,則整併為一。景美溪的木梘橋改建為水泥鋼骨橋,可供人行走,底下埋設管線。加上取水口、分水門、護岸等種種設施,無一不是引進西式現代工法造成。1908年1月5日,漢文台灣日日新報上有一則投書,討論近來景美街上的瑠公圳改移工程,有人質疑此舉強迫居民搬遷,勞民傷財,作者則回應「此舉有兩得。於該街非唯衛生上有益。而道路康宗之利。亦由此而生焉」官方的力量開始伸入人民的基層經濟生活,此時的瑠公圳,竟也染上一絲進步、現代化的氣息。

此時的都市發展主要在台北城內,尚未及於瑠公圳的主要灌溉範圍,但已經有一批日人朝向盆地東南,這一片廣袤的水田挺進,即台北農林學校、台北帝國大學等學校的創立。教育機構帶來大批的公務人員、教師,於是在今日溫州街一帶,一排排整齊的屋舍探頭而出,形成大規模的日人社區。它們與周遭的農家雞犬相聞,卻長期不相聞問,自成獨立的堡壘。然而,瑠公圳的渠道依然說明了此地曾為農地的事實,在清澈的水面倒影中,黑瓦、樹籬、雨淋板或許顯得更為可親。今日在大學里46巷的轉角,或是殷海光故居的圍牆之外,都可以看見此段圳道的痕跡。

此時台北城的居民並不會投注太多目光在這些縱橫蜿蜒的小溝,他們在新店溪河畔的興築酒樓、茶館,盡覽河岸風光。瑠公圳在三市街(城內、艋舺、大稻埕)之外的鄉野農田上流竄,是農村景觀的一部分,卻也不知不覺納入日本政府的都市規劃。昭和八年(1933)興築的特一號排水溝,是為了解決台北城的排水防洪問題,配合瑠公圳的第二幹線而行,並在兩側興築道路,稱作「崛川」、「崛川通」,意外造就了日後最為人所知的台北城水岸景觀──新生南路段的瑠公圳。許多老台大學生,仍記得彼時走過瑠公圳上的小橋,到對邊買碗「台一牛奶大王」的情景,這裡也是溫州街附近眷村、公職人員宿舍的長大的人們兒時遊玩的好去處。

日治時期的都市規劃,奠定了戰後都市發展的雛形。自三市街延伸出去的道路格局,成為台北市發展的基本理路,卻忽略了瑠公圳在台北盆地數百年來的水路網,除新生南路、復興南路等少數路段,大部分的交通幹線不是遠離,就是將這些縱橫的水圳橫切而過,預告了未來瑠公圳在都市中的尷尬處境。

原本台北市的水渠密佈、處處池塘,與天然低漥的環境有關,也與農耕蓄水引水的歷史有關。人們循著水的氣味,陸陸續續定居下來,如同公館林家老厝面水背山的格局,水是聚福聚財處所,也聚積了人們的生活氣息。戰後大量的戰爭移民,許多便在瑠公圳水道旁搭建了自己的家,也有許多社會的邊緣人來居於此,形成「違建」的聚落,往往被目為都市的「毒瘤」,卻也是瑠公圳與人們生活密切關係的另一寫照。然而在工商業發展的背景之下,瑠公圳漸漸失去它的功能,成為無用的溝渠,或甚至是干擾都市發展的阻礙。都市高昂的房地產價格,促使人們與水爭地,許多圳道被一一填平,改建為道路、公園,或甚至變為樓房。

數十年過去,「水城台北」的情景已經不再,台北由水城變成了陸城。只剩下關於瑠公圳的記憶,猶為一些人傳唱著。而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不繫乾坤繫流年─瑠公圳與附近居民的那些故事

◎外文二 范捷茵


從過去至今天,瑠公圳依舊潺潺,然而河道兩旁世事更替,景物殊異。

如果你回到七十年前的「頂內埔」,也就是現在台大管院及二活附近,你可以看到遍布的稻田和錯落有致的埤塘,瑠公圳引著清澈的水流經,豐沃著此塊土地。差不多現在二活這位置,一間氣勢恢弘的大厝巍然矗立你眼前,午後燦爛的陽光灑落,兩端朝天空翹起的燕尾屋脊、屋頂上的脊飾、和雕刻彩繪繁複的門戶閃爍一片亮晃。這是林家古厝,林氏家族在這裡傳承了好幾代,與現在基隆路上芳蘭古厝的陳家莊、舟山路的廖姓、陳姓等早期外來移民彼此互相熟識。

就像其他傳統大宅一樣,林家大厝守著前敞背實的原則,前面水塘、背靠山丘,屋後這小丘是龜山,坐落在現在學生第二活動中心處,但在二活的興建工程中被剷平;古厝前有一個大院埕,也是收割完稻子後曬榖的公共空間;主屋分成前廳、中廳、後廳,左右兩邊都是住家,有四通八達的廊道貫穿家戶。

大厝大門傍晚四點多閉上,但信步走在屋內互通的廊道上,你會與廊道上互相追逐嬉戲的小孩不斷擦身而過。走道甚至通往屋後綠意蔥籠的龜山,龜山山腳下是林家的福德宮,燭火搖曳、香煙裊裊,你瞥見了幾個低頭祝禱虔誠的背影。
往現在管院附近走去,有一片台大專門研究改良品種和技術研發的實驗果園,配合早期農業社會需求,附近還有農業試驗所及蠶業改良場。你不時見到幾個小孩穿過鐵絲網偷摘園內的香蕉、鳳梨等水果。

跟著這群嬉戲的孩子,你跟著他們結伴沿著寬大的羅斯福石子路,往景美瑠公圳上游奔去,再紛紛跳進清澈寬大的渠道裡順流游回公館。你還目睹了少年組的警察追捕幾個「頭髮過長、違反風紀」的少年,見到情急之下少年撲通跳進圳道中奮力泅水逃亡,也看見那些警察不急不徐地開著吉普車,往瑠公圳下游引水閘門抓人的情景。

現在的舟山路那時被稱作基隆路,一條瑠公圳的支線便從其中切穿,徐徐流過台大校區,灌入今日的醉月湖,當時是作為水位調節之用。當時的基隆路是通往現在敦化南路大安國小附近的主要幹道,單線道這麼寬的石子路,兩旁有水溝和一些方便行走的無名小徑。整條路沒什麼房屋建築遮風避雨,下雨天你拿著一頂大斗笠,手足無措的遮擋雨水,倒是兩旁很多種著茄子、茭白筍、地瓜葉的菜園在微雨中恬然自適,下過雨後水珠在葉緣上閃著光澤,一片平和從容。

在那個農業發展為主的社會中,瑠公圳與居民之間關係緊密。灌溉水田、果園、菜園的河水汩汩流進農地,也流進人們的日常生活中。

接下來的民國五六十年代,美軍駐防台灣,一道長長紅磚圍牆築了起來,把現在台大附設幼稚園、管院、雅頌坊、停車場那一帶圍了起來。你會常常聽見直升機槳葉的聲音,也能看到直升機頻繁地在這裡起落。帶著空軍帽子的美軍偶爾與當地人一起抽抽洋煙,或給小孩幾個銅幣玩耍。假日時士兵們上小教堂禱告,有的人甚至帶著眷屬、女人在林家古厝的廂房裡租屋休憩。

然而,隨著這時候台北都會快速發展,新基隆路段的開闢,使得公館地區瑠公圳的水源頓時截斷,再加上台大不再有灌溉農作的需求,原本可以抓魚戲水的河流成為排水溝,後來慢慢地下化或加蓋成為道路及停車場。河道兩旁的居民不再以灌溉農作維生,轉而投入經營店面,此時的公館商圈(包括現在二活和尊賢會館)、舟山路兩旁商業蓬勃,各式五金百貨、服飾店、小吃店、雜貨店林立,四處人聲雜沓。原本的水田移作建地用途,瑠公圳灌溉功能因此荒廢,水圳在地表上的痕跡遂隨著地下化逐漸被抹去,並從住民生活中淡出,成為地方耆老之間的零碎兒時記憶。

民國八零年代,隨著台大向外展開校地徵收、擴建校舍的行動,舟山路原居民紛紛搬遷,二活附近林家古厝和民宅也遭拆遷,原本熱鬧的小吃店、雜貨店、各式百貨店家被迫遷移。合抱的老榕樹砍倒了,古厝拆了,池塘填了,龜山也剷平了,只在二活與尊賢館中間小徑旁邊,留下當時卡車載不走的三顆大石頭。連林家福德宮逃不了拆建的命運,改建後成為現在尊賢會館旁邊規模大不如前的伯公亭。

民國九十年代,隨著生態復育意識抬頭,校方展開瑠公圳復育計畫,舟山路上規劃了生態池,重現了過去農村水田景觀,同時也營造多樣化的自然環境。

人親水而居,而水圳使用的方式反映出在地人文與自然環境互動的模式,瑠公圳複雜的溝渠水道承載了許多的歷史痕跡。物換星移,瑠公圳或許從三公尺的寬度變成普通溝渠,又或許已經水泥加蓋、隱身地下,但它依舊潺潺地流著,記錄著沿岸一段段的故事。

水光流年──瑠公圳對人的想像

◎社工二 董昱



你,承載著記憶,成為都市空間中的老者。隨著水流般的時間,一點一滴的被遺忘、掩埋,卻也一點一滴的被累積、改變、最後釋放。你試著尋找最真實的自己,走遍山、河、林、海,在無數的陌生臉龐中,拼湊可能的本來樣貌。

當你所帶來的豐沛流入這座城市的瞬間,你的心充滿了雀躍,你感受到人們託付於你的期望,那樣的重責大任,便是將水輸送到需要的地方,使其豐沃,建立不愁衣食的伊甸園。你看見人們所綻放的出的笑容,不管男人女人、抑或老人小孩,有人甚至毫不顧慮的躍入你的懷抱,徜徉在清澈的水道之中。

蜿蜒著身軀,你將自己放逐在城市的四周與角落。不論是農田旁的灌溉水道、甚至地下的暗渠,你總是輕輕地走著,聆聽世界運轉的節奏。你聽見農民豁達的閒談,隨著時間的遞嬗,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你也聽見戰爭的到來,腳步聲和著炮火聲,鄰家的初生嬰兒正在哭號;你聽見科技的進步,馬蹄、船槳、車引擎。但是最令你難忘的,是某個雷陣雨的午後,少女在你身旁洗手的身影。

你望著少女身旁的戀人,他們坐在垂柳之下,享受夏日午後被洗滌後的清涼,年少的青澀之姿,令人難忘;這時,情侶的對岸來了另外一位青年,他帶著金屬細框的眼鏡,手裡拿著一本「未央歌」,靠著沿岸的樹木坐下來,漫不經心的翻閱著。凝望著他們,你心裡想:或許這是最後一次,這些人一起聚在這裡了。

人類建造了你的身軀和骨幹,在必要之時給予你的身軀一些位移,你沒有怨言,默默的接受著這一切,你相信你的存在與人類之間是共生的、是互利的,你願意奉獻一切,只因為你相信,那些曾經留在人們臉上的笑容,將會世世代代的傳承下去。

接著,你被賦予的重責大任變了。人們在科技的進步下找到了新的希望:堅硬的管線、柏油道路;過去那柔軟的田地逐漸轉為堅硬的建築物,低矮的平房躍升為高樓大廈。然後,越來越新的科技不斷出現,人們終於不再相信你的使命,或許他們始終沒有明白你的使命,但是在你年滿200歲之際,人們開始慢慢的用其他工程將你替代。

你憎恨著自己,終於把自己封閉在陰暗的地面下;你孤單卻無助的坐在那兒,回想那些人們的笑容,不論是賴你維生的農戶,還是以休憩為樂的情侶。但是那些愜意又簡單的滿足,卻逐漸離你而去。

深埋在記憶深處的是一則有頭無尾的故事,從男人的肩頭上的鏟子,直到怪手的傾軋,你見證了時代的發展和變遷。然而你忘不了的,不是肥滿的稻子、不是人們輕易遺棄的垃圾、不是建築物和高架平面道路;而是那些人們的笑容,是那些真真實實的滿足,是那些賦予希望和活力的快樂。

普通教室腳踏車位移除?我們需要更好的溝通管道

◎法律三 吳俊志



不久前,總務處透過學生會向學生釋出訊息,有意漸次撤除普通教室前腳踏車位,並且以目前使用率只有三到四成的博雅教學館地下停車場來吸納,進而希望在原本蒲葵道的位置進行人車分道的工程。由於計畫的起因以及運作方式都不是很清楚,在網路上引起了相當的討論,學生間對此看法也莫衷一是;有同學認為博雅大量的停車空間未善加利用有些可惜,但也有同學認為腳踏車位的撤除沒有立即性的必要,校方也未跟學生妥善溝通。

關於這次計畫的起因,總務處事務組的林組長表示普通教室前的腳踏車撤除並非臨時起意,而是長遠空間規劃的結果。早在博雅教學館設計時,就有計畫將普通教室前的車位轉由博雅教學館來吸納,學生可以利用兩棟教室間的廊道來通行,並不會增加太多的時間耗損。這樣設計的理由,主要是因為小福到普通教室前的車流擁擠,再加上腳踏車位的放置消耗了很大部分的行車空間,致使該處車禍意外頻傳。

而除了車流狀況的近因之外,總務處也有以整個校園為藍圖的一套規劃。徐組長表示,台大學生還是習慣把腳踏車停放在上課的教室前,縱使在沒有車位的情況也會勉強把車塞入車叢中;一方面造成校園景觀的紊亂,另一方面也迫使行人必須與車爭道,目前只有小椰林道的兩側都有人行道的設計,其他道路的人行道都只在單側,行人可以運用的空間相當有限。長遠來講,事務組甚至希望將教室前的車位逐步撤除,以定點的大型停車空間來取代散布全校各個角落的停車位。總務處表示每個點跟教室之間的距離仍然不會太遠,但卻有助於紓減交通亂象。

至於具體的撤除方式,事務組原本的規劃方式是就普通教室前兩側,每周各撤除一個車位,如此一來既不會造成學生突然無處可停的苦惱,也讓周遭的學生有因應的時間。徐組長同時表示,原本有打算在博雅教學館完工時,一併將普通前的車位撤除。由於當時適逢假期,遇到的阻礙可能比較少,不過後來還是決定逐步跟學生溝通之後再加以撤除。

總務處計畫撤除之後,以博雅館地下室的停車場來吸納原本的停車空間,但令人質疑的是,博雅周圍同樣有大量的學生人潮,為什麼停車狀況始終不理想?除了距離以外,停車場出路口太少,坡度太陡或許也是可能的原因。林組長對此表示,在博雅館設計時,他已經額外要求設計師把坡度減緩並且將車道加寬,但在雙載或者天雨路滑的情形仍然會有危險,因此鼓勵同學們盡量以牽引的方式進出停車場。

事務組這次的處理方式相當謹慎,某程度上也尊重學生在網路以及校務建言上的意見,但學生得到的訊息始終相當片面,也沒有溝通意見甚至參與決策的平台。既然空間是大家共同使用、管理,那學生的身影就不該在意見形成的過程中缺席。或許事務組可以用說明會甚至公聽會的形式,一方面學生得窺計畫的全貌,另一方面事務組也可以及時對學生的訊息做出回應,因應同學們的要求來對空間規劃作調整。

社論:校長你可知道,問題不能由「好態度」解決?

六月是鳳凰花開的季節,是象徵離別與啟程的時候,台大學生也沉浸在離情依依的氛圍之中;然而,台大校長李嗣涔先生在此時捎來一封「十四點給社會新鮮人的建議」,內容中多提及希望台大畢業生服從企業界的「潛規則」:不問升遷、自願加班……等。然而,校長一席話卻忽略了現實中,台灣的工作條件每況愈下的社會事實。


根據主計處的統計(圖一),台灣的勞工薪資水準在2000年後即沒有太大的起伏,甚至在2008受到國際金融海嘯影響之後,跌落至十年前的薪資水準,至今都尚未恢復過去的水準;然而,儘管受到了世界性景氣的影響,主計處所公布的台灣經濟成長率卻是不斷成長的,換言之,就在台灣經濟蓬勃發展之時,貢獻勞動力的勞工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回饋。



(圖一)

除此之外,國內的勞動結構也產生了很大的變化,其中以每周工作時數少於35小時之「部分工時」者、與派遣勞工增加最大。根據勞工陣線的資料指出,台灣部分工時勞工約有38.4萬人,派遣或臨時勞工更多達53.9萬人。這些工作的所得大多相當微薄,當這種「窮忙」的工作形式大量的出現在勞動市場時,將使得勞動條件更加向下修改,導致更惡化的工作貧窮,造成惡性循環。

承上所言,由於外在結構的限制,使得「不正常」的工作環境並未違反勞工相關法令,可見問題早已超出法律的規範之外;今天的問題已經無關乎勞工的「態度不佳」,而是根本上,人們不得不用更激烈的手段,才能爭取「正常」的權利。

今天在面對台灣如此困窘的勞動環境時,校長給予台大畢業生的建議,無非是在助長、或合理化這些病態的待遇。校長認為學生的態度應該改善,殊不知如今已非態度所能解決的問題;校長不但沒有期勉學生正視這些不合理的待遇,卻反過來要求學生服從這樣的規則。作為高等教育的龍頭,校長一信令人唏噓。